那位叫李焦的年青公子好似没听见般,“本是花好月圆夜,姑娘又何须如此心急呢?不如就着这般春景,吟诗作对,如何?”
“吟诗,也要看与谁人一道吧。”
云妨身形俱怔,却迟疑不敢回头。那如同梦魇般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她万万没想到,再相逢,会是此情此景。
井绫扭头一瞧,差点惊掉下巴,迅速回头,不敢再言语。
唯有李焦一人,讷讷不知来者是谁。
“这位公子是?”
他越过两位姑娘的身影向后瞧去,就见萧容缓缓走了过来,又道:“我是谁你不用管,若是识相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调戏良家女子,算个什么事儿?”
云妨心里忽然一空,前尘往事都随风消散了。她不知道萧容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只是这般巧合的重逢,怎么看,都像有心人特意安排的。
“你,你,你这兄台,说话好无礼呵。今日本就是单身男女寻觅佳偶的节日,为何我就成了调戏了?况,况且我什么也没做,何来这么不堪?”李焦有些着急了。
萧容仰脸看了看天,面露一些不耐烦,他叹了口气,道:“兄台不是京城人士罢?”
李焦微愣,颤巍道:“是,是啊,我是南阳城的。”
萧容眉梢一抬:“来这里做什么。”
“走亲戚。”
萧容微微一笑:“那跟着来凑什么热闹。走开。”
他心里暗道,怪不得,京城里的人,又怎会连他堂堂楚王殿下都不识得呢。
李焦却是个耿直倔强一根筋的人,他似乎认了死理,非要同萧容较劲到底,不分出个高低誓不罢休。
萧容也懒得再同他辩,直接上手,拽住李焦的衣领,滕然一跃矫健的身量,李焦惊得目瞪口呆却不敢动弹。
直到翻出层层人群,萧容手一松,将李焦往一处空地一扔:“别在让我见着你。”
说完回首纵身再一跃,又回到了两位姑娘跟前。
“今日人多,鱼蛇混杂,你们两个,多加小心。”萧容低垂着眉眼,语气里好像也没有多少情绪。
沉声嘱咐了一句。转身欲走。
“殿下,”云妨胸口一股热气忽然涌出,“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同样低沉的语调,若不细细听来,或许都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萧容只是背对着她驻足,却没有回过身来。四下沉默,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没有要再言语的冲动。
一旁的井绫却受不了了,暗自咬牙,扬起笑脸就冲萧容道:“是呀是呀,多谢殿下搭救。不知今夜殿下可是约了谁?”
云妨手指轻颤,轻扯了井绫的袖口,嘘声道:“姐姐莫要再说了。”
萧容缓缓回身,脸色正如此刻的天气,一点暖意也没有,他双目空洞,里头看不到任何内容,“没有,只是闲来无事,就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他瞥了眼云妨,“还能遇见故人。”
故人?故人。
是啊,眼下两个人的关系,也只有故人二字能形容得贴切。认识,不陌生,但不熟,也就只有故人这样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
云妨心中悲凉浅笑,舌尖莫名发苦。佛前求了许多年,求一生平安无曲折,求一心良人共白头。
可是临了临了,自己什么也不是,心里空得,像无心的空心菜一般。
“殿下府中也不缺美色,怎还要出来这人多嘈杂之处散心呢。那么,即使如此,咱么也不阻着殿下了。告辞。”
她浅浅量身一拂,嘴角挂笑,眼神低低不去瞧他,携了井绫的手就要走。
“写一个花灯,再走吧。”
云妨停下,不言。
“我说,既然来了,写一个花灯吧,或许,这一世能求个好姻缘。”
萧容道。他微扬了头去看天上密密麻麻的星光,心也跟着漂浮起来。他原是不信这套理的,可是不知怎么,莫名就起了艳羡的心。
若是自己的名字,能被心里的那个人写上,也该说多美的佳话。
可是她会写么。
云妨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想将某些事,某些过往深藏心底,可是他居然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
井绫本来有些尴尬的处境转而一变,露出笑眼,道:“嗳,对呀云妨,你也写一个吧,来都来了,好不容易盼道这一天呢。不管灵不灵,咱先试一回呗,就地方祈个好兆头。”
云妨浅浅转过身来,怯怯睨了萧容一眼,很快挪开视线,似很介意他在这里。
“你们姑娘家的事,该如何便如何。我就不奉陪了。”说完这句,再无其他,覆手便与二人擦肩而去了。
见他走远,云妨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却不知缘由。
井绫拽着她,到一旁的小摊前买了一盏花灯。
她递上笔墨:“喏,写吧,我不看你,写完了往天上一放,就成事儿了!”井绫一副凑热闹怂恿的语气,云妨很是无奈。
捧着花灯,买都买了,难道真要写?可下笔时,又不觉顿住。
该如何落笔。
远处那双尖锐的双眸静静凝向这边,凝着那个执笔却又无法落下的身影。眉头不由微微凝聚成一团。
她会怎么写,会写谁的名。
终于,她轻轻在花灯上挥舞了几笔,以比划之姿,实在猜不出是谁。
井绫背对着她,不禁问:“云妨,好了么?”
云妨一愣,生怕她会转过身来,忙放下笔,无措道:“好了好了,”赶紧又点燃了花灯,往天空中轻轻一送。、
花灯飘飘荡荡就往那轮圆月飞去。
井绫好奇的转过身来:“你写的谁的名字?”
云妨惊慌的揽住她的肩一转:“没,没谁,咱们走吧。”
两个人离开了湖畔,往东街去。丝毫没留意身后一道矫健的身影飞快将那盏花灯小心翼翼捧在怀里安稳落地。
热闹的人群里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只有那双墨黑的眸,在打量着花灯时,微微勾起的唇角。指尖抚上未干的笔墨,痴痴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