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央慢步走出几步后,赫然站定,回身望去,只见井绫也没走,就站在原地与他遥遥相望着。
“罢了,你同我一道去吧。”他背着斜阳微眯着眼望着她朗声道。
井绫堵在喉间的那团莫名其妙的东西也瞬间踏实落了肚,她原是想跟着去的,可是女孩子家总扮矜持的回绝一二句。
她翩然颔首行至阁前。玉翠正巧端了餐盘来,见云央和井绫站在一块儿,微微疑惑一怔:“大少爷?井小姐?”
云央别过脸去:“噢,玉翠啊,我一会要跟井小姐出去一趟,你们不必跟着了。”
玉翠虽疑惑,大少爷怎的跟井绫混在一块儿了?不过主子的事儿,容不得她们质疑,于是只好拂身应下。
之后见到玉环这么一议论,才恍然醒悟,原是自家大小姐出面撮合来着。
出了姜府,又是一番别有洞天的热闹。小摊小贩们卖力的吆喝这着,兜卖什么的都有,围观的人也不少,每个摊位都有一种生意红火的错觉。
“井小姐,我会友的地方就在隔壁一条街的酒楼,路不算远,就不坐马车了,但须得走上一段,劳烦你了。”云央客气的摇扇指了指隔街的方向道。
井绫一直默默走在他身侧,倒不时被一些小贩吸引去目光。听得云央这一句,摇摇头道:“无事,成日在阁中坐着,身子都乏了。”
于是,又开始了无尽的沉默。
就快要拐到隔壁街的时候,前头人群中好似发生了喧闹的声音。
一个女子凄声哭喊着:“公子为何负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众人都纷纷围上前去。一个男子的声音焦躁响起:“哼!你这玉臂千人枕的身子,还敢向本公子讨要真心?!滚一边儿去!”
井绫浑身一颤,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于是也顾不上云央,拔腿便往那人群堆跑去。
云央收起扇子,瞪着大眼愣神半晌,才想起要抬腿跟上去。
井绫扒开人群,只见林文昌右手执一酒瓶,醉醺醺的指着地上摔倒的女子破口大骂。
那女子并未似林文昌口中所说那般风尘,面容姣好,蓝灰色的麻衣紧着于身,脸上未施粉黛,若然是风尘中的女子,又怎会这般朴实。
看林文昌那模样,想来是醉得分不清方向了罢。
他抬手又是一口灌了下去,提起脚就往那女子身上踩:“负你又如何!老天负我的还少么?区区一个你,负了又怎样?!”
说着,他的拳脚全然加注在那女子身上,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着,却没一个人上前阻拦。
井绫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最见不得女人受这般糟践,她偏头向旁边一位老者问:“怎么没人上前搭救?如此下去,这女子恐怕要死在这儿了。”
那老者如同看着怪物一般看向井绫:“姑娘,你是外地人罢?谁不知道这洛阳的林公子是出了名的风流无情啊。这般光景,我们瞧得多了,谁也不敢劝,谁劝打谁啊。我们小老百姓哪惹得起这般人物。”
井绫心里的怒火越发旺盛,这个林文昌,仗着自己有个在朝为官的老爹,便就可以这般为非作歹了?
响起昨日云妨为他遭的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阴沉着脸正欲上前,手肘便被人拽住:“井小姐?”
井绫回头一看是云央,可眼下她也不管不顾了,拂开他的手道:“公子稍等片刻。”
说罢,便从人群中走出,“住手!”她大喝一声,走到那女子身前蹲下扶住她。所有喧闹在那一刻轰然静了下来,像一座无人空城。
林文昌认出了那是井绫,一直伴在云妨身侧的那个女人。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喝了一口,指着她道:“小娘儿们,趁爷我心情好,你识相点的,赶紧滚开!听见没有!”
井绫没有理会,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将地上那女子扶了起来。
人群中的云央本想上前搭把手,可是看着井绫那疾言厉色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小女子越发有趣,于是他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她到底能把这事儿办成什么样。
“你没事吧?”井绫柔声询问了那个女子。
那女子摇摇头说:“谢谢姑娘相救,可是没用的,水瑶还是会被这负心汉酷酷折磨的。”
“他究竟如何负你?”
“我原是春香楼的头牌,不过是卖艺不卖身的,他日日流连于我房中听曲作诗,日子一长,我便将身心相送了。后来,我用自己苦苦攒下的积蓄赎了身,却不想,他竟然不认我了,还扬言要娶别人,我去向他讨说法,却此次都被当街打得头破血流,可是,我如何能甘心?”
原是这般,井绫长吁一口气,落入红尘也不是谁人都愿的,想必各有各的苦衷,错也不至此,只是真心这般错付,论谁都不会甘心的。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水涨船高,林文昌眼见面子过不去考了,怒指着那水瑶大骂一声:“臭婊子!竟然言语诽谤我!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抬手就要动粗,井绫将水瑶往自己身后一拉,二人齐齐往身侧一挪,“林文昌!活腻了的是你罢!自个儿做的那些糊涂事都忘了么?!昨日发生的一切你也都忘了么?!若是当街一道,莫说是你了,你们林家的面子,都要给你败尽了!”
本就醉意当头的林文昌被井绫这话一激,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你,你说什么?!”他举起握着酒瓶的手,朝着井绫的脑袋就要砸下去,云央眼瞅不好,这下该出事了。他闪身出了人群,在酒瓶子快要落下的瞬间,折扇飞出,将酒瓶打落在地,碎成散渣。
井绫不知云央会出手相救,见林文昌动粗之时为了不受更重的伤,护着水瑶便往一旁侧去,不偏不倚背部撞到了旁边小贩的桌子,她吃痛的皱了皱眉。
睁眼时却见云央英姿潇洒的站在她们跟前,正面对着林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