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风，望月，望星辰。就是不思量，难相忘。
云妨就着夜色倚在窗台，玉环去请姜笙言了，她正候着。今日情急之下，姜笙言抖落的那些话，必然不假，可是当着众多人的面说，二房定会竭尽全力护下姜云柔，倒不如自个儿背地里收集证据，来她个措手不及。
她回想起萧容问自己的话，若当真是云柔做下的，你又要作何处理？
云妨摇了摇脑子，她自己也不知道了，自己的心已被这缭乱尘世扰得静不下来。她原想安然过完这重新来过的一世，但现在看，是不可能了。
争斗，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未曾停歇。
姜笙言被带进了玉盛阁，她脸上挂着的是已然接受了眼前苟且的事实。年纪尚轻，却如同历遍世间沧桑。
“你寻我来，何事。”笙言淡然的瞧着云妨。这个在圣旨宣下的一刹还冷言冷语讽刺自己的长房大姐，想来，是不会为自己求情的。
云妨回过身去，看笙言清冷又憔悴的模样，心里微然有些惊讶，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你今日在楚王殿下面前说的那些话，可是属实？”云妨走近她，迫人的气息很快便裹向她周身。
笙言一凛，饶是不惧一切的面容也起了变化，她眼角微垂，道：“什么，什么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妨只须凝她片刻，狭长的凤眸便瞧出她的慌张，朱砂红唇微微扬起一盏笑，艳绝四方。
“笙言妹妹自知在不得已的时刻供出幕后主谋，那对方是断断容不下你的了。若是你说出来，兴许长姐我，还能护你一程，相信以妹妹的聪明才智，定然不会踏错路的。”
姜笙言明知云妨话里的意思，却在掂量了几分后，冷笑一声，依旧嘴硬道：“姐姐过奖了，妹妹一向愚昧，否则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呵，罢了，事已至此，明晃晃的圣旨也已下，还能有何转圜的余地？姐姐与我，都别再妄想了。”
云妨屏退了玉翠和玉环，房中独她与笙言二人。却没想到笙言戒备还是这样深，死活也不肯开口。
“笙言，现下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不过，我可还是得提醒你，别恨错了人。真正害你的，是背后那个指使你的人，而不是我。”
云妨绕到桌前，玉指执起茶壶轻轻斟上一碗热气肆意的香茶，递到笙言手边，气定神闲的等着笙言开口。
其实她也不急，她有的是时间等待。
笙言黛眉一挑，清冷的目光瞟向云妨：“长姐是忘了，今日说的那番话么？”
“我到底是为了你好。圣旨不可违抗你心知肚明，我那么说，不也是为了让你心里好过些么。”云妨抿了一口茶，浅浅莞尔道。
“那便谢谢姐姐好意了，无事，妹妹就先回去罢，还得收拾行装，拜别爹娘。”说着，她垂首一拂身，扭头便要离去。
云妨敛下神色扬声冲着那步履蹒跚的背影便道：“妹妹此言差矣。”
惊得笙言站住了脚。云妨见状，低笑意身慢慢踱上前去：“咱们这一辈，你竟是第一个出阁的。这般头筹殊荣，身为长姐，又怎会少了一份你的大礼呢？”‘大礼’二字咬的尤为重些，笙言的背脊竟冒出森然冷气。
“你什么意思？”笙言回身看向云妨，眸子一寒，道。
“如果你肯给我制衡云柔的证据，我便替你向楚王求情。边疆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你可想清楚了。”
云妨的每一句都像一盘诱人的美食香菜，她说的一切，都是笙言渴求的，可是，笙言内心里的纠结也并没有减轻。
她在反复问自己，到底该不该说。
“我怎么才能信你？”
“好妹妹，现在是我在给你机会，你自己是没得选的。”
笙言深吸一口凉气，眼里冷漠更甚。“牡丹阁那碗，迷倒你的迷药，是姜云柔弄来的。如果我没记错，她闺阁里大概还剩些。前日晚，也的确是她传话出的注意，要我将林文昌带到你房里，强行占有你，这样，生米煮成了熟饭，你不嫁也得嫁了。”
云妨藏在阔袖里的十指早已气得颤抖，她使出所有力气才压下这股怒火，不让笙言瞧出什么来。
听罢，她微微一笑：“费了这么些力气，真搞不懂，她究竟为何要这般置我于不义？”
笙言亦是漠然：“这个，她倒真没对我说过，你可以去问问姜云思，这件事，她也出力不少。”
云妨敛笑，心中暗忖，自然是要去问的，与这件事有牵扯的人，她自然是不会放过。
“好妹妹，你且回去休息吧，今日你也累了。”
笙言粉拳一握：“那你答应我的事情……”
“自然不会亏待你。”
听到这话，姜笙言算是心里的石头终落地，可她到底是太天真了，即便云妨山盟海誓的答应她，又能怎样呢，甚至是皇帝亲笔批下，同胞皇弟楚王殿下亲自宣的旨，又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轻易改变。
笙言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喜色微光，谢过云妨后便出了玉盛阁。
云妨乏坐在桌前，一口一口抿着茶。茶温渐凉，可再凉凉不过她的心。
窗外闪进一个人影，她猛然回身去瞧，只见那英姿飒爽的人儿早就安安稳稳立于她身后，脸庞透过月光，略显柔和。
“怎么，谈了许久，她都说了么。”萧容没动，只沉声问道。
见是他，云妨心里一动，又回过身去，每次见到他，总是抑制不住自己慌乱的心跳。“说了，可又怎的，我已经乏得了。若说恨，我自然有理由恨她们所有人，可你以为，恨就不会累么。”
爱恨都一样，可以花光一个人一生的力气。恨，不过是因为曾爱得太深。
萧容行至她身侧，已经立着，颔首瞧她，冷月下，她显得那样孤独，孤独到，想让人给她足够的爱和温暖。
“若然累了，就歇下吧，人一辈子，能恨几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