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把这资料给二叔看了。
二叔一拍大腿:“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救济周娜娜的路偏偏就被堵死了,都是这沈先生在作怪。”
这次我也没法再提反驳意见了,我说:“我大哥说了,这东西来路不正,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咱们怎么办?”
二叔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道:“喏,刚刚周慧把供体的信息给发过来了,”我接过来一看,上面显示了一人的身份信息,这人名叫刘彪,三十五岁,住在天州市。二叔道:“从濑县到天州市得三个小时的车程,咱们现在就出发,把这个刘彪给找出来。”
我说:“你也太心急了吧,你也不想想,这人收了沈先生的钱,铁定是藏起来了,怎么可能找得到?”
二叔说:“周娜娜没死的时候,拒绝捐献骨髓,是得藏起来。现在周娜娜已经死了,他还有藏得必要么?”
我心说也是,周娜娜去世的消息上了头条的。这人得到消息,肯定要回家的。
叫小莹在家留守,我和二叔直接驱车前往天州市,路上二叔打了个电话,气势汹汹叫对方帮忙找人,一点都不客气。我问他谁呀,二叔说:“海少爷,薛莹海,天州的事找他帮忙准没错。”
我这才想起来,百世豪情的老板娘薛莹华,还有她的弟弟薛莹海,都是自己人,这姐弟俩帮着二叔卖阴货呢。
我问二叔:“听你这口气,跟这姐弟俩的关系可不一般呐?你跟薛莹华是不是有一腿?”
二叔吹胡子瞪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俩是纯洁的男女关系,都是生意伙伴。”
我信他才怪了,上次去百世豪情的时候,非得搞个假肢戴着,把胳膊缠的跟木乃伊似得,装成骨折的样子。还不是怕丢了自己的形象?
我提醒他:“你这胳膊不打紧呐?”
二叔似是刚想起这茬,惊得蹦了起来,脑袋顶到车顶又坐下来,我看的好笑。就见二叔忙摸出手机,翻腾了半天,找出个电话来,拨通之后,问人家有没有现成的假肢。挂了电话,对我说:“到了天州,先去第一人民医院,得买个假肢装上。”
我说:“你就说你是不是怕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自己的形象吧?”
二叔被我臊的脸红,气呼呼不说话。
我上了高速,一路疾驰,刚下高速,二叔接到了海少爷的电话,他直接开了公放,就听海少爷在电话那头说道:“到哪了,赶紧着点吧,再不来人就要死了。”
二叔:“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
海少爷说:“你要我找的人,我找到了,现在在市医院急救室抢救着呢。”
二叔道:“怎么就抢救了?”
海少爷道:“具体情况我还在了解,你们快点啊。到市医院直接来六号病房楼二楼的急救室。”
挂了电话,我问他:“这不会是沈先生在杀人灭口吧?”
二叔道:“没看出来呀,这沈先生胆子这么大?”
市医院离我们并不远,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停了车。二叔硬要先去门口的假肢店买假肢,叫我先去看看情况。
我一路小跑,一直跑到六号病房楼,进了电梯去了二楼,一出电梯口,就见乌压压一人,或是坐着,或是站着,也有人铺了凉席在地上躺着,都在再次等待手术的病人家属。
一层总共四个手术室,灯全亮着,四号手术室前,薛莹海一身深蓝色西装,脚踩皮鞋,带墨镜,一头银发,打扮极为骚气,跟周围疲惫的病人家属们格格不入。
薛莹海身边,一个三十出头妇女正双手合十,做祈祷状,眼圈通红,似是刚刚哭过。
我大步走了过去,叫了声:“海少?”
薛莹海扭过头,看到我,稍有差异,立刻反应过来,把墨镜一摘,既热情迎了过来,伸手就拦住了我的肩膀,极为熟络地道:“哎呦,刑少,你可算是来了,雷老板呢?”
我说:“去厕所了,马上就来。”
我问他什么情况,他指了指那祈祷者的妇女道:“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刘彪的老婆,具体情况你问她的。”
他叫了那女人一声:“花姐。”冲她摆了摆手,唤她过来,那女人毫不犹疑地走了过来。
薛莹海道:“我来的时候,这家人没钱交手术费,正愁着呢,是我给交的钱。”
我忙问:“多少钱,我补给你。”
薛莹海啧了啧嘴,白了我一眼:“说这话就是看不起人了啊,自己人不谈钱。”
花姐走来,恭恭敬敬到了薛莹海身边,叫了声:“薛老板。”
薛莹海把我让出来,介绍道:“这位是刘彪的小学同学刑老板,听说刘彪住院急着从濑州赶来的,手术费也是这位出的钱。”
我心说你好歹编个像样点的瞎话,我跟刘彪差着十多岁呢,怎么可能是小学同学。
可花姐根本没在意这些,只是对我连连道谢,竟是差点跪下去,我将她扶起来,问她:“刘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花姐抹了把眼泪道:“这都是两周前的事儿了,有个不知从哪来的老板找上门来,跟刘彪说了点事,刘彪就走了,也没说去哪,就说要出去办事,几天后才回来。谁成想,我突然接到了医院的通知,说他受了伤,在医院抢救。我带了钱来,他已经在手术室里了。当时警察也在,说他喝醉了酒,把筷子插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我听得满是愕然,我问她:“不是别人插得?是他自己插得?”
花姐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是的,他在花铺街租了个小院儿,到二楼阳台,摆了桌酒,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喝着喝着就把筷子插进眼睛里了。这一幕恰好被邻居看到,报的警。在这里抢救,做了手术,取出了筷子,但人一直没醒来。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两星期,刚刚突然没了心跳,这才又被推进手术室了。”
我听的奇怪,这筷子插眼的状况,怎么好像似曾相识。我问他,他是哪一天出的事。花姐告诉我准确时间,我一算,竟然是周慧弹钢琴的那晚。那晚我也差点把筷子插到眼里去。不用想,这刘彪肯定是受到了钢琴曲的影响。
这时候四号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白大褂走了出来,急忙忙叫道:“谁是刘彪的家属。”
花姐忙跑了过去,我和薛莹海紧跟其后。
白大褂道:“病人这会儿醒过来了,你们有话就快进去说吧,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听得这话,花姐身子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连吸了两口气,才缓过劲儿来,放声大哭,冲着手术室奔了进去。
我和薛莹海也跟了进去,只见这手术室里单隔出一个病房来,有护士对我们指了指,叫我们进去。
进入病房后,里面的医生护士统统出了门,把空间让了出来,就见病床上,刘彪躺着正在输液,他的一只眼缠着纱布,另一只眼睁的大大的,正朝我们瞧来。看到了花姐,眼中有了焦点。花姐跪倒在窗前,温声哭诉,问道:“到底是咋的了?到底是咋的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刘彪不说他话,只讲道:“我的工行卡里,有六十万,密码是娃的生日,留给你和娃用。你记住了?”
花姐大瞪着眼睛,难以置信:“你哪来的六十万呐?”
刘彪露出个苍白的笑容,道:“你别管,这钱可以花的,我拿命换的。”
花姐呜呜啼哭:“我要钱做什么?有你活着比什么都强。”
刘彪抓了她的手,又说:“你得给周慧传一句话。”
花姐愣住了,她问道:“周慧?谁是周慧?”
刘彪咬咬牙,似乎是用尽了力气,说道:“大明星周慧,弹钢琴的。你告诉她,就说我对不起她,我本应该捐献骨髓给她女儿的。还有,那个沈先生,他不是好人,你要叫她小心。”
这番话花姐根本就听不懂,一脸茫然,我却是全明白了,我直接走到床边叫道:“刘先生,我是周慧派来的,您说的话,我会帮您转达,您的心意我们也全都理解。您不需要愧疚,您不欠周慧什么。”
他听了我的话,眼睛瞪得老大,看向我,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神情极为激动,眼角也滚出泪来。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来,我忙把他的手握住,他希冀地问道:“我不欠她么?”
我回答道:“对,您不欠她。”
他握紧了我的手,力道极大,疼得我差点叫出声来,他的声音陡然加大,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是不欠她什么,我用命来还了。”我分不出他这声吼叫是释然还是愤怒。只感受到他手上的力气,如烟般散去,他看向花姐,柔声道:“照顾好娃儿。”
话音落,命灯熄。
床头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开始嘶鸣,伴随着花姐的哀嚎。
刘彪就这么去了。
出了病房,我对薛莹海道:“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帮忙料理一下刘家后事,别让花姐太过操劳。以后可能还需要她帮忙。”
薛莹海点头:“没问题,这是小事。”
这时候,二叔才姗姗来迟,戴了假肢,又是缠的跟木乃伊似得。到了跟前,问我:“刘彪呢?”
“死了。”我把刚才发生的事儿给二叔讲了,二叔唏嘘不已,也交代薛莹海帮忙料理后事。
我们仨一齐出了医院,薛莹海道:“我姐准备了一桌酒饭,等着给你们接风呢。”
二叔道:“今天就算了,我们得赶回濑县去,你这些天多关照点花姐,可别让她出什么事。”
辞别了海少爷,我和二叔马不停蹄,返回濑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