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吊灯十分的晃眼,这间房子的陈设十分的简单,却有一架大的钢琴立在窗户旁。
这是个小别墅,从设计就不难看出距离建成有一段时间了,外墙壁上的涂层在日积月累的大雨冲刷下褪了色,屋内用旋转楼梯连接这上下楼,楼梯扶手是古老的木制。
屋内的沙发还有电视、转点柜都被防尘布盖着,木制的地板却十分的干净,没有一丁点灰尘,开放式的厨房里没有任何的厨房用品,但柜子却被擦的非常干净,一尘不染。
诗薇被抱到床上,墙壁上挂着几张照片,有的是三人的合照,有的是四个人的全家福,之赫眼角突然有眼泪滑落。
诗薇满头大汗,之赫扶起诗薇脱去她的棉服,诗薇的头发早已被她拉扯的十分凌乱,之赫抓着诗薇的手,感觉到滚烫异常,之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体温计,测了一下诗薇的体温,被显示屏上的数字吓到----42.5,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人有这么高的体温,眼中立即充满惊讶和恐惧。
诗薇全身没有力气,却不停的作呕,床单和衣服都被弄脏了,之赫拿来纸巾擦了干净,脸上只有担忧和怜惜。
诗薇的眼角突然有眼泪落下,诗薇眉眼紧皱着,眼睛不停的在动,脸上痛苦难耐。
之赫看着诗薇没有任何办法,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握着诗薇的手,努力不让诗薇伸手去抓脸,之赫压着诗薇的手,看着诗薇挣扎的样子,靠近诗薇苍白的脸。
之赫脸靠近诗薇的脸,眼泪落到诗薇惨白的脸,叹了口气,略带哭腔,说到:“李诗薇,我该怎么办呐,你很难受是吗?否则一向没有波澜的脸上怎么会布满挣扎,眼角处满是隐忍,可我该怎么做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能好受一点,诗薇。”
诗薇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意识,但是她完全能听到之赫说的话,喉咙刺痛,诗薇发不出声音,每隔一会,诗薇就会呕吐。但是身体酸痛,完全无法坐起来,之赫用酒精擦拭诗薇的胳膊和额头,希望诗薇体温能够降下来。
之赫电话响了起来,是陌生的号码,但这个时间是之赫就知道是之楠的电话,他挂断了电话,没有接听。
只是找来冷毛巾,放在诗薇的额头,散热。
诗涵突然冲了进来,头发大半个是湿的,还有几个未化的雪花,在头上闪烁一会就消失不见,诗涵的眼睛红肿,像是哭了很久。
之赫看着诗涵的样子,十分的震惊,她居然是穿着睡衣出来的,大冬天连外套都没有披,难过手和脸被冻得通红,双腿瑟瑟发抖。
诗涵的腿像是受伤了一样不利索,但她还是扶了一把床,忍着痛跑到诗薇床头,诗薇脸色煞白,毛巾放在额头。
“诗薇,诗薇。”
“谌之赫,你有给姐姐吃药吗?”
“没有,她……诗薇高烧42度,怎么会有人高烧温度这么高,烧一直不退,你带了她吃的药是吗?”
“没有,药对诗薇没用。寻常的退烧药只会起到反作用,姐姐是想起了过去的事,只能先平复她的心情。”
“什么?”之赫满脸不敢相信“以前呢,她肯定不是一次了,以前你们是怎么做的?”
诗涵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轻声说到:“诗薇,你还记得雅雅总是去书阁找你,你教雅雅认字,读书,可那些书真多啊,我一点都不懂,可你什么都懂,诗薇,雅雅第一次跟着你的时候,你总是冷着脸,可我饿的时候,你还是给我找吃的。”
之赫有点懵,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只要让诗薇不再困在苦痛的回忆里就好了。
诗涵望向旁边,注意到屋内立着一架钢琴,被白布遮盖着,诗涵看着之赫说到:“钢琴可以谈吗?”
之赫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诗涵立即跑到钢琴旁边,掀开白布,一架黑色的钢琴出现在他们眼前,钢琴很干净,但还是能看出是很久以前的钢琴。钢琴被掀开的时候,之赫眼神盯着钢琴,眼中一瞬间全是眼泪,之赫立即转过头,没有再看那架钢琴。只是握着诗薇的手,越发紧了。
诗涵立即弹起常常给诗薇谈的那首曲子,这首曲子能让诗薇的情绪稍微缓和一点。
之赫看着诗薇,眼中的泪从俊郎的脸颊上滑了下来。
“薇诗薇,一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在车上,我转头望向你的时候,望着你的双眼,就像照镜子一样,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与我一样的眼神,也从来不认为这个世上会有另一个我,但那一刻,我相信了。”之赫擦了擦诗薇眼角的眼泪。
“11岁那年,我第一次靠着墙边,眼泪从眼眶中涌出,那是11年来我第一次看不到希望,爸爸和妈妈都不在了,我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之楠躺在病床上,他全身都是血,身上有很深的血痕,腿上的伤口我可以看到白骨,那么明显……刺眼。
我的世界只剩下黑暗,什么都没了。”之赫脸色痛苦,眼泪不停的从眼眶中涌出。
“之楠在手术室的时候,那时我刚知道父母飞机失事的消息五个小时,我瘫坐门口。简道西装革履对我说,这世间从来就不公平,他不能保证楠楠能活着出来,他不能保证药是救命的,但只要我把爸爸的印鉴给他,他就会给楠楠找最好的医生,会好好让医生医治楠楠。那一刻我就明白,之楠的车祸不是意外,我曾经当做朋友、兄长的舅舅,为了父亲的遗产不惜用之楠的命来逼我,我交出了印章,也如他所愿,将所有的遗产都转赠给了他。只剩下了这间房子,他只给我留下了这间房子。”
之赫将诗薇从苦痛的回忆中拉回,却将自己拉回到苦痛的回忆里。
“我依稀记得我回到学校的那天,天气晴朗,阳光刺眼。我收拾了所有的书,上交了学生证,离开前我看了一眼国旗,在蓝天下,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恶人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为什么人会突然变得凶狠,为什么我会什么都没有了。我拿起凳子砸向简道的时候,整个班上所有的人都在斥责我,我走在路上的时候,那些人也在骂我。”
“送之楠出国的那天,之楠在机场,抱着我,对我说,哥哥,我知道车祸不是意外。这句话我记了很久,我看着之楠走的身影,想象不到之楠刚满六岁,却没有哭,我知道之楠这一生都会带着仇恨活着,像我一样,但我改变不了什么。
我跑到爸爸妈妈的墓碑前,爸妈尸骨没有被找回,石灰盒里我放了一张全家一起拍的照片,对着墓碑,我默默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接回楠楠,一定会夺回公司,一定会让简道跪在父母面前。
我咬破手指,吸吮着自己的血,但我感觉不到痛,只有恨。
诗薇,那一刻,我什么都没了,望着高楼林立的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突然对这个城市充满恐惧。”
之赫瘫坐在地上,靠着床头柜,握着诗薇的手,泪流满面,却依然将自己的成长娓娓道来:“这7年,服务员我当过,传单我发过,外卖我送过,苦力活我干过。被领导克扣工资,赶出门,被客人泼过滚烫的热水,被别人羞辱,将尊严踩在脚下。13岁我从威压掉下来摔断腿,剧组将医疗费当做我的报酬,我躺在病床上,双腿疼痛难耐的时候,我突然明白那一句世界从来就不公平。
7年来,我每天都会狠狠的掐自己的脚踝,在每一个深夜,我都要让自己记住这句话,我要比别人更加努力,我要在别人将我踩在脚下之前将别人踩在脚下,我要让社会的天平移向我,我要让简道惧怕我,我要做到任何人不敢算计我。我再也不要看着马路上的一辆车就害怕这辆车会不会撞向自己,我再也不要担心自己突然死去时,别人投来的是怜悯的目光还是罪有应得的嘲弄。
诗薇,我……我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