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青鸾是太上皇宠妃,所用之物都是佳品,就像这条普通的披帛,是上好的软烟罗做的,更拿了银线混着珍珠绣了海棠的花纹。
我抚摸着披帛上的珍珠,寸把长的指甲划过滚圆的珍珠,细细讲述披帛的用途:“你若是活着,无论多久终究是背负着伤害皇嗣的罪名,你的孩子以后的前途便会受损。”
“若是你没了,日子久了,旁人也便忘了你的罪孽,以后你的孩子娶妻册封都不受影响。”我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将那条披帛丢给宇文青鸾。
宇文青鸾颤抖着双手,捡拾起那条披帛,泪水打湿了软烟罗,她抬起头问我:“你真的会让我的孩子有个美好的未来,不会因为我的原因误了前程。”
我伸出细长的手指,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珠,我悄声问她,带着狡黠的语气:“今日你推我入池之事,众人皆能看见,就连丽质都看见了,你怎么推诿?”
我猛地抓紧她的脖子,素白的脸贴上她满是脂粉的脸;“你连辩驳是我落水救我的机会都没有,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我不杀你,不是我不敢,而是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宇文青鸾被我吓得瑟瑟发抖,她不曾知道,宫里人人称赞贤良淑德、宛若菩萨的皇后,有这般盘算。
我轻蔑的松开她的脖颈,手指划过她修长的脖颈,锁骨,胸口,复又狠狠抓住她的脖颈,看着她满是泪珠的眸子里的恐慌,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松开手,倚靠在靠枕上。
绿绮替我在床上摆上小桌子,又端了鸡肉糜粥、白银玉露糕、牡丹花糍、腌制的酸甜萝卜还有混着肉丝炒的雪里蕻。
鸡肉糜粥是上好的粳米泡了一宿后,混着撕成碎片母鸡的肉煮的,熬得稠密,又撒了新鲜的芹菜末在上面,看起来让人开胃,入口即化。
我吃了几口鸡肉糜粥,又吃了块白银玉露糕,觉得胃口大开,便又拿了雪里蕻配粥,咸津津的吃了半碗。
我瞧着依旧跪坐在那里的宇文青鸾,拿了酸甜萝卜细细嚼了只等着她开腔。
宇文青鸾拿着那条披帛,止住了泪水:“今日,你是故意落水的,只为了取我这条性命。”她的眸子里带着些许仇恨,恨不得撕碎了我的戾气。
我微微一笑,方才的酸甜萝卜让我开了胃口,我又端起了粥碗,细细吃了半碗粥:“你的命,不值得我这般来取,我要的是杨吉儿的半条命。”
“那我告诉你杨吉儿的另外半条命是什么?”宇文青鸾直起身子凑近了说话:“你只知道我们撺掇着倩娘养坏太子之事,你可知道,太子的腿有一半是杨吉儿的功劳。”
我听她这样说差点端不稳自己手中的粥碗,只听她鬼魅一笑,带着点玉碎的味道:“当年,李建成伤了太子的腿,杨吉儿趁机便派人换了药,太子的腿才因此落了疾病。”
我放下手中的粥碗,拿了块牡丹花糍在手,新鲜**混着牡丹花瓣做的软酪,闻着就透着奶香,我捏了轻薄的糯米外皮笑道:“你为何告知我此事?”
宇文青鸾凄惨一笑:“自从阿耶离世后,我便由着李建成操控,后来便是杨吉儿操控着我,我便如那皮影,由人操控,一颦一笑都做不得自己的主。”
我亲启朱唇,咬了满口的新鲜**在口中,我不紧不慢的吃了那块牡丹花糍,瞧着宇文青鸾不解的模样,带着几分嘲弄说道:“那你便要唆使着我去除了杨吉儿。”
宇文青鸾瞧着我仿若承乾的腿伤与我无关的模样,带着几分不解说道:“太子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对此无动于衷,我若是你,此刻便冲到披香殿撕碎了杨吉儿。”
我示意绿绮撤了我面前的吃食,拿了水涑口,瞧着宇文青鸾的那对充满算计的眸子,冷冷一笑:“我和杨吉儿的恩怨不止这一件,可你也别想借着此事来得巧。”
宇文青鸾听此,拿了那条披帛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仔细将那条披帛披在身上,袅袅行了礼:“青鸾恭喜皇后娘娘喜得麟子,愿皇后娘娘千秋万岁。”
我瞧着宇文青鸾的背影,见着她慢慢走远,一掌拍在床沿上,带着几分怒气,方才我听着宇文青鸾说出承乾腿疾的原委,一口恶气胆边生,恨不得立刻杀了杨吉儿。
只是我不能被宇文青鸾拿住把柄,我狠狠拿着拇指顶在食指上,警告自己不能表现出来,要耐心忍住。拇指生生在食指上顶出一个月牙形的血痕。
我吸了口食指上的伤口,鲜血在我的口腔蔓延,绿绮忙拿了药膏替我处理伤口:“娘子尚在月中,可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咱们和淑妃来日方长。”
我冷哼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和冷漠:“淑妃所想,不过是皇后之位,成为皇上的结发妻子。所求不过是和皇上生同衾死同穴。”
绿绮冷哼一声,端了盏浓浓的牛乳茶给我润喉,我嘱咐了翎羽将丽质抱回我的身边,丽质方一被翎羽放回床上,便翻了个身紧紧抱住了我,似睡未睡的小人依偎在我身边。
我摸着丽质睡得通红的小脸,满是怜爱:“我只盼着丽质不似淑妃,莫要去爱那遥不可及的人,能寻着真心待她的郎君。”
我轻轻拍着丽质,哄着她入睡,嘴里哼着歌谣:“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想着我第一次听这首歌谣,年岁与丽质相仿。如今,我的孩子都有这么大了。
我的嘴角凝结出一丝冷笑,杨吉儿的年岁如今也不小了,也是当阿娘的人,竟还念着男女的情爱,为了男女的情爱做出些有失礼法、残害无辜之事。
不知午夜梦回,她是否会为着自己的疯魔而后悔,不知,她的孩子若知晓她的所作所为,是否会觉得自己的母亲狠心。
我抱着丽质香香小小的软和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待我一觉睡醒,已是第二天午时,我在月中不必起身,绿绮和翎羽伺候我吃了饭。
不过是几样月子中对产妇身体好的食物,我吃了觉得寡淡便丢在一旁,只捡了些时新的瓜果吃了,绿绮见我吃的不香甜,知晓我是恼火杨吉儿的事情,也不多劝阻。
只是在收拾厨余后,伺候我喝去除恶露的汤药时说了一嘴:“今日宫人来报,宇文太昭仪自缢了,穿着封昭仪时候的衣衫,打扮的得当。”
绿绮仔细喂我吃了汤药:“太上皇说九皇子出生是极大的喜事,不该让宇文太昭仪的事坏了兴致,所以秘密发丧,连停灵都没有便拖出去埋了。”
我吃了汤药,拿了蜜饯在口,微微思考一下说道:“派人去求个恩典,让宇文太昭仪的两个孩子得以扶灵敬孝。”
我话未说完只瞧着韦珪领了李灵儿进来,新婚的李灵儿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带着少妇的成熟和风韵,我见了忙让人端果子给她。
我笑着说:“可是不巧,偏生我还在月中,不能接见你和怀德郡王。我这月中邋遢,还望贵妃和灵儿莫要嫌弃。”
韦珪坐在我下首,紧紧握住我的手:“皇后娘娘为皇家诞育子嗣是大功德,灵儿今日回门,娘娘在月中还能接见,是灵儿的福气。”
韦珪紧紧握住我的手,带着几分真心和心疼:“皇后娘娘也该多进补,好生养着自己的身体,你瞧这你这手臂,瘦弱的连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见。哪里像是刚生产过的妇人。”
不知为何,原先有孕多是体重增长,整个人都养的白胖。倒是稚奴这胎,不知为何我整个人消瘦下来,总觉得整个人的精气神和血肉都被稚奴吸取。
韦珪接过李灵儿提着的食盒,取出一碗酥酪给我:“这是灵儿今日早起做的,特意拿来给娘娘尝尝。”
酥酪不是汉人常用的食物,想必这是李灵儿做给阿史那史忠吃的,这丫头对阿史那忠是动了十足的心意,不仅为他洗手作羹汤,更细心琢磨他的喜好。
我尝了口酥酪,这酥酪是上好的牛乳做的,混着杏仁和酒糟,只是那酒糟却不似寻常的汉族酒糟,更像是突厥部落的马奶酒做的酒糟,想来是李灵儿特意为阿史那忠改良的方子。
我吃着酥酪,细细打量着新婚的李灵儿,新裁制的赤色宫装上绣满了桃花,粉粉嫩嫩的显得她好颜色,她今日佩戴的是我送的那套粉色蓝田白玉的桃花首饰。
她未免显得张扬,并未戴那顶桃花冠,而是拆取了几枝发簪簪在鬓边,显得大气贤淑,活脱脱便是年轻几岁的韦珪,只是眉眼间少了韦珪的淡泊,多了几分朝气。
李灵儿被我这样盯着看,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头带着羞涩,新婚妇人的娇羞说道:“母后为何如此看灵儿,可是灵儿今日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