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坐在地上,撑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在我面前乱成一团的同学们,不确定地问:“我刚怎么睡水里去了?”
他们见我开口说话,一个个目瞪口呆。
杨雪莉蹲在我面前,问:“小雨,一加一等于多少?回答我。”
我耿直地回答:“等于二啊,怎么,你这都不会吗?”
林楚抱着湿漉漉的竹篓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见我没什么事的样子,就冲我吼:“陈小雨,你是猪啊,连钓个龙虾都不会,我又没让你自己跳下去喂龙虾。”
我望着被污泥搅浑了的池塘,开始后怕。
好在,方才的几分钟时间,我整个人是混沌的,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被呛到,用奶奶的话说,我福大命大,祖先保佑。
小时候,总觉得祖先是很了不起的存在,他们可以保存你身体健康、万事大吉、财源滚滚……反正就没有祖先办不到的事情。
我还没感谢完我的祖先,林楚幸灾乐祸对我说:“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在这个池塘里尿尿。”
“林楚,你猪啊!”
林楚见我有了对抗的活力,展颜一笑,稚嫩的脸上蒙上了夏日的骄阳。
他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来,丢给我,他说:“陈小雨,衣服借你,我可不想等你感冒了再把责任赖在我身上,明明就是你自己打瞌睡掉进去的。”
抓住林楚衬衫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忽然加速,仿佛手中的衬衫变得像棉花一般柔软。
杨雪莉陪我去教室把衬衫换上,然后站在我面前打量我,嘿嘿地笑:“小雨,刚林楚给你衬衫的时候你脸红了,知道吗?”
被杨雪莉一取笑,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去,脸颊火辣辣的滚烫也遏制不住灿烂的笑容,嘴上硬说:“别瞎说,我那是后怕。”
杨雪莉捂嘴笑:“人家都是脸色吓得惨白,还第一次听说能把脸吓红的。”
我把湿衣服提在手里,转身出去,不想绞尽脑汁去辩驳杨雪莉的话。
出去时,林楚靠在楼梯的扶手上。
他抓了抓后脑勺,乌黑的眼睛闪烁着点点光芒,我惊住,那是眼泪,薄薄的一层泪光浮在他的眼中,他笑着对我说:“带你去个地方。”
林楚晶莹剔透的眼眸让我的心一沉,仿佛被蜜蜂的刺蛰了一下,短暂却清晰地一疼,吓得我拽紧了手心。
杨雪莉的小眼神一翘,从我和林楚中间穿过径直跑下了楼。
林楚见我傻乎乎站着,走上来推了推我,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嚣张。
“喂,走啦。”
“呃?噢。”我只好不明事由跟着林楚下了楼。
路过自行车库,他转身问我:“陈小雨,你会骑自行车吗?”
我点了点头,说:“我今天没有骑自行车过来。”
他推起一辆黑灰色自行车对我说:“我勉为其难带你一程。”
勉为其难?
“是我勉为其难跟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林楚笑笑,指了指自行车后座,命令道:“上来。”
我不是第一次坐在男生的自行车后座上,我经常赖在表哥的自行车后座上耍无懒不肯下车,也坐过同村男生的自行车,让男生载我并不是稀奇的事情,可是,坐在林楚的自行车上,我一点都不坦然,我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即使路过颠簸的路段,我依旧用小脑的功能控制身体的平衡,林楚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个劲一个劲往坑坑洼洼的地方骑行。
我在心里暗骂,猪林楚,真不会骑车,眼睛长后脑勺啦。
我不明白林楚为什么会把我带到铁轨附近的田野里,我们的村庄被一条锈迹斑斑的铁轨分割成南北两片,林楚指着铁轨对面远远的一栋两层楼白色外墙的房子对我说:“那是我家。”
我不解地看着他,心想,他带我去他家玩吗?
他把自行车丢在田头,顺手拔了几根狗尾巴草,分了两根给我,开始攀爬铁轨外围的铁丝网护栏,他的动作轻快,仿佛已经练习了上千上万遍,我急得喊住他:“林楚,赶紧回来,太危险了,林楚,你听见没有,赶紧回来,一会来火车了怎么办,林楚……林楚……林楚……”
他侧过脸,对我微笑,朝我摇了摇手:“放心,我厉害着呢。”
远处传来火车轰隆隆的轰鸣声,急促而有力,仿佛伴随着夏日的风钻进了我的耳中,溜进了我的心中,我丢掉手中的狗尾巴草,冲上去,趴在防护栏上大声喊:“林楚,别玩了,我害怕,赶紧回来,林楚……”
最后,我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