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之后,又是迅疾的赶路与参悟武学,水尘神思不禁有些疲惫,忽得感应得不同,听见一阵阵破空的炸响飞来。
他不假思索地飞退,凌空下官道,凭空望。
十几颗飞石势强速疾,在空中竟形成了一道老鹰捕食阵,封锁了四方,直指水尘身上的诸多大穴。
可水尘早已将凌波微步贯彻入心,即便不能纯熟也能运用了,六十四卦就在天地间,何难躲避,身形一飘便避过了飞石。
天色稍显昏暗,仍有微光,水尘看得见远处有一个人正走过来。
然而他脸色严峻,轻斥道:“落!”脖颈前尺许之处落下十几根细针,青翠绿茫茫,赫然是淬了剧毒。
此时,二人不过隔了百步远近,对方只披了一身青袍,亦无惧这严寒天气,加上这极凌厉且准的暗器,必非凡俗。
水尘调动了精气,护住了全身,以防不测,慎重而待,来者的举动,显然意味着态度不善。他并不是被动接招之人,当下冲上前,挥动了改善后的三十六路铁掌掌法。
青袍人的步法亦有莫测之变化,玄奇程度竟丝毫不逊色凌波微步,直接避过了势头,扬掌击在了力尽或力起之处。
水尘眸光一闪,瞬时用上了九成力气,逼出了青袍人的左手剑。他快手连击三式,皆是准确地指在剑身薄弱之处,对招式的虚实辨别地一清二楚,内力透过剑体直击人体。
劲力几次圆转,竟透出了一股彻骨的寒气,此时发威,若剧毒难敌。
青袍人见他运力,忙运功抵御,剑法仍是不停,脚踏七星罡斗,以至阳之功化解寒毒惊人的根性。
对方剑法的精妙之处,竟丝毫不逊色水尘在琅环玉洞见到的剑道遗刻,若非后者习练瀑布剑法已有多月,定然难以挡住。
几次拍打,竟使得水尘有力无处使。
青袍人浅笑摇头,剑势将身子轻轻带过,下一瞬间绕到了水尘的身前,剑锋直指玉枕穴,攻守之势顷刻间转换。
水尘眸中光芒闪烁,心中喝彩,较为震惊,紧接着恍然,看出了自己的弱点。
凌波微步固然是旷世绝学,但他修行的岁月还是短了,不慌不乱,脚踩六合步法,五指微松,长棍就从指尖滑落,同时间竖掌为刀,横劈向剑刃。
青袍人满不在乎的神色立刻变了,原地挑起了剑花朵朵,长剑上划,怒喝道:“浑小子,不要手了!”
掌刀已经到了,水尘的眼中闪过凌厉之光,蓝色的微光盈盈如水,从手上浮现,凝为了一道冰刃。
一切都没有难度,比之大刀斩豆腐还要容易,随着四指一弹,剑刃处传来悦耳的碎鸣,青袍人脸色大变。
无需进行查看,他便知道剑身定然已断成了四截,只好以内力暂时定住,想到这里,不由退了两步,道:“不愧是莫伯伯也夸赞的少年郎,功力果然不凡。”
水尘溜达了几步,斜靠在树上,轻松地望着他不说话。
青袍人一时火大,完全没把他放心上啊,他是什么地位?这是奇耻大辱!
当下恶念横生,他道:“莫师伯让我转告你,不用再去寻他了,已断尘缘,也无心去寻那什么子。”
水尘热血上涌,紧接着脑子转的飞快,笑道:“汉子,你比斗输了,不想留下点什么吗?”
青袍人年纪约三十岁,闻得此事不由惊道:“你敢动我?”
水尘急蹿上前,用足了丹田尽力,直取心位。此势极足,青袍人不由大骇,接连移形换影三次,料得躲避不过,双掌不得已递向前。
水尘见他剑已不在,更加长笑,适才已探得他的内力逊色莫无忌三四成,比拼起来,如何是自己对手。
非是诡异,仍若电闪,堂皇威能的四掌交击在一起,二人均运足了内力。
下一瞬间,青袍人横飞出去,袖袍散成了飞灰,连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嘴角溢出几丝鲜血,双手负在背后,剧颤不止。
青袍人沉默了一下,紧接着摇头道:“佩服!佩服!多谢手下留情。”他心知,若非水尘一触即发,内力必然会震断心脉,刚才那两掌,已经了解到水尘并非只拥内力之辈,其运招认穴之准也是属上乘。
想他在天师府何等傲气,遭遇这等打击,剑断人败,为人所缚,心下是何其的黯然。
如今,还怎么闯天下。
水尘并不会同情他,一切都是自找的,询问道:“你适才剑法独成一家,有名家风范,确实厉害。不过,更令我好奇的是步法,可否谈谈?”
他走到青袍人面前,并不加以威逼,更给予的震慑却丝毫不减。
青袍人已看出水尘并非手软之辈,又听得夸耀,紧张的情绪微松,叹道:“《北斗七星步》罢了,上应天时,下转人间,自然当的难寻。”
这就有些吹牛了吧?水尘的目光明白无误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呵呵。”青袍人冷笑一声,竟无心再说,败在这种人手下,真是耻辱。
土包子?
水尘看出了这种意思,压下微怒的心,捡起了地上的一截断剑,黄橙橙,若真金,指着他的脸蛋。
稍加用力,就是一道血痕,青袍人脸色冷然,浑身都在颤抖,心脏不自然地跳动,双眼瞪向水尘的双眼,精神异力弥漫。
水尘昏沉了一个刹那,精气流转间又恢复过来,几个箭步,避开了飞来的口水,断剑指在了青袍人的脖颈上。
青袍人心若死灰,道:“要杀要剐,上来就是,爷爷眨一下眉就不是好汉。”
水尘嘻嘻一笑,道:“继续傲呀,赶快说出秘籍,本大人心情若好了,多半放你一条生路。”
如三尺冰雪化为六月暖阳,青袍人愣住了,犹豫片刻又坚定道:“还是杀了我吧。”说话间,身上热气蒸腾,竟在自断心脉。
水尘连指他中庭几处大穴,青袍人一口鲜血喷出,俨然落了重伤,好在性命无忧,内力尚存些许。
水尘笑道:“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罢了,青袍兄认识我莫老哥,怎会真杀你?”说话间给他了一顿胖揍。
青袍人却不敢当真,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先前试探的举动,是有点出格了,暗恨行动过激,否则岂至于落到此番地步。此刻,他带着一双黑眼圈,老实道:“尘兄弟有礼了,自以为武功造诣同代天下无双,失礼了。”
“可还有什么话说?”水尘又给了他脑袋一拳,悄悄地全神贯注。
青袍人盯了一眼水尘的拳头,暗暗咋舌,只待受上一下,大宗师以下断无幸理,也不知莫师伯是怎的缠斗的。
“你想问什么?”
“别装傻。”水尘又给了他一拳头,额头上真切地长出了一个大包。
“尘兄,小弟错了,不该欺瞒于你,莫师伯其实并未交代你话,反而对你多加夸赞,一时气不过才……”
水尘听了,又给他一拳,砸在他脑袋上的大包,不过这次要轻点。
青袍人轻声哼叫,疼得眼睛通红,心下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确实要没事了,一时不禁喜动眉开。
“没了?”
“没了。”
水尘揪起他耳朵,道:“将秘籍交出来。”
青袍人大惊,斩金截铁道:“怎么又提这回事?你不守诺言,违背我家门道义,决难从命。”
水尘上前一步,道:“悄悄告诉我,又不传出去,老兄何必固执呢,你好我好才是真的好。”
青袍人见了水尘坚定的双眼,看来不出血是不行了,思索了又想,才叹道:“也罢,那里还有几份剑术宗师的手札,你放我离去,来日奉上。”
“来日是几日?”水尘追问。
“三日之内。”
水尘笑着解开了他的几处穴道,助他逼出了瘀血,道:“怎么说,也是世交,不过和兄长开个玩笑,竟如此客气,水尘愧领了,他日再见,必敬你一杯。”
青袍人脸色变换,最终肃容道:“败你手下,无话可说,习武以来,见到的顶尖之士,非你莫属。将来见你者,若报上天师府少府主张绝清的名字,就是我吩咐的人。”
“还有大事要办,告辞。”张绝清拱手,吹了一声口哨,直入云霄,十里可知。
只见不一会儿,一条纯青色的大马冲跑而来,张绝清风风火火地飞身坐上,也不再多话,策马急行而去。
又只剩下水尘一人站在雪地中,飞雪洒在他的脸上,注视着远方的天地。
何其良久后,他又大踏步地向前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