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月亮一天一天的圆起来,唐家三年一度的家宴也筹备起来了。
这是传统,中秋那天,全国各地的人手都会回唐家,听候江沉眠新一年的调遣和安排,整个唐家上下,以及周边城市,全部戒严。
但上一次家宴是在两年前,按理说应该还有一年才对,但大家同时收到消息,帖子上写的清楚明白,就是今年。
于是很多猜测都跑了出来。
有人说是因为林饮溪的失踪,江沉眠找她想加大力度。
也有人说,江沉眠的气数……快尽了。
两者多少都有,唐家人纪律严明忠心耿耿,但多少会去猜测,江沉眠会把位置交到谁手里,莫余吗?
被猜测的最多的莫余,却没这么多时间去考虑这些没影的事,他跟了江宁好几天,就为了找到了林饮溪的踪迹。
也是条狐狸,深藏不露,于是莫余打算从肖韵身上下手,她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想必是江宁把她藏起来了。
次此地无银三百两,林饮溪在他手里果然是真的。
中秋那天一大早,林饮溪收好了东西要离开,阿宁正好从外面进来,手上拎着早餐,“吃完再走吧。”
她观察敏锐,突然发现一件事,无论多早或多晚,她见到阿宁他都是从外面回来的。
“我不吃了,要赶路,现在就得走。”她张开手,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悄悄在他的口袋里塞了一个信封。“阿宁,后会有期。”
到底是林饮溪,笑起来的样子比沉静的时候还要美。
阿宁有些微的失神,看着她一个人慢慢走到日光下,一步步走远。
他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将袋子里的早餐丢到一边,抽出口袋里的那个信封。
信封里面不是信,是一叠蛮厚的钱以及一张卡。
对于他这种“普通人”来说,没有什么比钱更稀缺的了。
那张卡里是林饮溪的私人卡,里面存有她商演和拍戏得到的所有报酬。她一分没留,悉数给了阿宁,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这些钱足够他衣食无忧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他挽起嘴角,还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
这样的待人接物和态度,坦坦荡荡,难怪江沉眠会喜欢啊。
……
今天是个好天气,晚上应该可以看到皎洁的月亮。
江沉眠随唐家外公回了唐家,在这里,他享有绝对的尊崇。
上下都格外热闹,恪守礼仪,尊卑分明。
程北尧是最先一个到的,他只身一人前来,到时江沉眠正坐在他房前的一颗梨树下,桌上放着一本牛皮笔记本,和一碗药汤,他微微垂头,看地上的蚂蚁。
庄晏现在有了底气,气冲冲的出来,“这都半个小时过去了,你怎么还不喝……”
抬头看见来人,愣住,慢吞吞接没说完的话,“了。”
连忙喊人,“程先生。”
江沉眠这才听见了似的,看向站在门边的程北尧,“来了。”
“小舅舅。”
上次见面和这次见面,实在是差了很多,有那么一刹那,程北尧不敢认。
江沉眠从来看的他的心思,反倒宽慰,“固有一死。”
庄晏又要急了。
“许知非怎么没来?”江沉眠略过那碗药汤,喝了口茶。
程北尧表情有些不太好,“慕北一半股权交给了她,忙。”
早就有所耳闻,他几乎要把妻子宠上天,要什么给什么,颇有种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意思。
江沉眠没多说什么,这种牵扯私人感情的事情,他从来不多插手。
“注意分寸。”
“我明白。”程北尧陪他坐下来,“小舅舅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开会。”
江沉眠抬眼看了下庄晏,她立即上前,把那碗药递到他唇边,“喝。”
江沉眠对程北尧笑笑,“你看看她,看我变成病秧子,都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庄晏哭笑不得,下意识看一眼程北尧,“我没有。”
有些娇嗔的意思。
程北尧似笑非笑。
江沉眠面不改色喝完,又问,“小二也叫回来了吧。”
“已经到了。”
“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外头的人情报快,得知内情江沉眠甚至没对程北尧透露。
程北尧和庄晏一起出了门,男人收起笑容,“实话跟我说,他的身体到底什么程度了。”
庄晏双手交叉,笑出来,“我还以为你也会像别人一样打听,他会把位置给谁呢。”
男人的眼里划过一抹鄙夷,“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是啊,他是在江沉眠的庇荫下存活起来的,那些黑暗的事都是江沉眠再替他承受,当然不会在意这些。
程北尧只关心他的身体。
庄晏有些感慨的点点头,“他交代过,不能告诉你,你知道这里的眼线,一点小事都可以传到万里外。外头人知道了,唐家要乱。”
“对了,你和,许知非还好吗。”故作无谓。
“嗯。”
……
小二连夜坐飞机从江城回来,不过是几年,大家还没忘了他,只是从前和现在已经天壤之别,从前多风光,现在却瘸了一条腿。
他穿着寒酸却素净,明显不管别人怎么说,对这场家宴都抱有很大的尊敬。
老四是匆匆赶出来的,穿过热闹的人群,小二把他拦住,“什么事?”
老四看见他,意外了一下,“二哥,你回来了。”
拍了拍肩膀,“等我回来说。”
不久前江沉眠的交代,从现在开始,吩咐唐家里外不用进行身份盘查,来者皆是客。
很冒险,同时也很没有安全感,这不是明摆着让大家来对他动手吗。
江沉眠眉目轻阖“我的命,不差这几天,谁有本事拿去,就拿吧。”
小二也曾陪伴过江沉眠很多年,多少可以揣测到他的心思。
唐家建在半山腰,在空阔的地方望去,远方无边无际。
这一晚,会有很多方的势力蠢蠢欲动。
老四和小二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认识多年,足够信任,两兄弟四目相对,都准确了猜出了江沉眠的心思。
他是在等,等一个女人的到来。
同时也是赌,这一赌,赌注是整个唐家和他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