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好像没有了任何隔阂,也没有那些前尘往事。
林饮溪走过去,“我扶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外头其实是有点冷的,微凉的雨水斜打进来,冰冰凉凉。
林饮溪给他套了一件衣服,扶他坐在躺椅上。
蹲在他身边,像是乖顺的猫趴在他的怀里,微微掀开他的衣服,看见了那道还没有好的疤,鲜明的横亘在线条分明里。
“庄晏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会好。”
江沉眠惨淡的气色好了一点,摸了摸她的头:“很快就好了。”
林饮溪笑笑,“记忆里,你很少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话。”
“我怎么记着挺多的。”他笑笑。“惹了事,哪次不是我去替你收拾残局。”
其实江沉眠笑起来很好看,颇有些少年意气。
林饮溪看着他笑容突然一僵,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张面孔,在这个关头突然惊觉了一件事情。
其实……从来都不是江沉眠像傅子昂,是,傅子昂像江沉眠。
傅子昂就是江沉眠年轻时候的翻版,沉默自矜却意气风发。
所以是不是,她为傅子昂心动,是因为这个。
在这个时候的惊觉,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只有无边无际的悲哀。
大爱临头,她慌的喘不过气。
江沉眠好像有读心术,有些叹息的紧紧握着她的手:“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院子里莫余已经不在了。
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林饮溪没有再看他,雨珠落在地上砸开水花。
“我十六岁的时候,父母出了一场车祸,你恰好出现在了我面前,这是巧合吗?”
“不是。”他的嗓子有些哑。
“那场车祸,和你有关系吗?”
“有。”
林饮溪的眼泪无声砸了下来:“什么关系?”
“林宇飞拍了一部关于唐家的纪录片要公诸于世,我让我的人去解决了,唐家不能有把柄,更不能成为谈资。”
解决了……呵……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也解决了。”
“手下人没轻重,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所以,你抚养我,是为了赎罪吗?”
江沉眠的眼里雾茫茫的,一句都没有否定,“是。”
女人低声喃喃:“真善良啊……”
她颤抖的慢慢站起身来,直面他,“江沉眠,如果我再狠一点,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去死!”
林饮溪的眼里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江沉眠看着不舍,手指扣在座椅,用力到指甲出血,依然下了狠心:“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
林饮溪微微张嘴,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江沉眠,你记住了,你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外头带的人很多,直接破门而入,一片混乱一片嘈杂,或许伤亡惨重,慢慢离得近了。
林饮溪和江沉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似乎是应景,尔后一枚子弹从远处直直的射入了江沉眠的心脏,几乎是立刻,他睁着眼睛倒地。
砰然一声,让人一惊。
这一次,林饮溪没有给他挡子弹。
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男人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倒下。
打得是心脏位置,一击致命,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江沉眠的眼睛还睁着。
林饮溪狠狠瑟缩了一下,从未想过江沉眠真的会死,当这一幕出现在她面前,丝毫没有快慰,只有无穷无尽的窒息。
无数人涌了进来。
她带来的人,唐家的人,莫余、庄晏、唐娇……
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林饮溪往后退了两步。
唐娇痛哭失声,庄晏第一时间将江沉眠拖到室内做急救,可是为时已晚……救不回来的。
主事人一死,整个唐家被各种势力包围。
瘫倒在地。
雨水浇湿了她的身体,她只觉得整个天地黯然失色。
计划成功,再也没有人能管她。
可她又不明白,江沉眠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男人,怎么这么轻易就死了……
不知道多久之后,头顶出现一把伞替她遮住风雨,面前出现一只手,林饮溪呆滞着抬头。
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赫然是阿宁!
这个被她认为是普通人的阿宁此时衣冠楚楚,俨然是得胜者的姿态,他笑着说:“饮溪,多亏有你。”
……
江沉眠头七那天,墓前没有一个人,只有凄凉哀号的风声。
这场雨下了好久,一直持续到江宁成功拿下唐家清除掉所有原来江沉眠的人,到江沉眠被草草入葬。
很难相信,生前这么风光无双的人最后落了这么一个下场,连一个像样的遗言都没有讲。
江宁说,多谢你,你果然是江沉眠的软肋。
江家二少……江宁……呵
林饮溪的脑子飞速旋转,明白过来事情始末,连哭都不会哭了,狠狠打了江宁一巴掌,他竟然也没有躲,甚至笑了:“这巴掌,当做给你的谢礼。”
江宁到底是有能力的,不到三个月,吞并江沉眠所有资产,唐家从此改姓他的江。
更过分的是,他不让江沉眠入唐家祠堂,埋在一处乱七八糟的墓地里,想让他做孤魂野鬼。
江沉眠身边的人,无一不对林饮溪怀抱恨意。
甚至连余梦,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死了……是什么概念?”
没有了这些人的支持,林饮溪从此泯然众人,在一天傍晚,她独自离开了这座城市。
江宁还算有人性,让她唯一一部电影上映了。
《反骨》大爆,七天票房六亿。
所有人为林饮溪的演技折服,可她再也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傅子昂凭借此影横扫一众奖项。
而几乎每项奖项都有林饮溪的提名,她从未现身。
江宁对江沉眠的人下手很狠,如今大多飘零在最底层,不复往日光景。
唯独对林饮溪手下留情,肖韵不明白。
这个终于超越江沉眠的男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悠远。
“其实林饮溪是个还不错的人。”
肖韵默默攥紧手,深吸一口气,“我没想到,你会直接让江沉眠死。”
“他不死,死的就该是我了。”
天气越来越冷,冬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