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太后才道:“隔墙有耳,此处非说话之所,请去慈宁宫详谈可好?”
听她用了个“请”字,又是商量的口吻,不敢擅作主张,苏理知道她信了几分,但却不尽信。
只好低声道:“前任白龙使钟志灵背叛教主,已经伏法,我是本教新任白龙使,奉洪教主命令,出掌五龙令。”
太后登时肃然起敬,躬身道:“属下参见白龙使。”
苏理点点头,问道:“你说黑龙使们下的吧。”
太后低声答道:“是,属下先前不知尊使身份,多有得罪,十分惶恐,还望尊使大度宽容。”
又试探道:“尊使此次来京,是一个人,还是?”
苏理立时惊觉,太后居然还敢试探他,只好道:“这次随本使从神龙岛来京的,有胖头陀和陆高轩二人。”
太后道:“是,是。”
苏理微微一笑,道:“白龙使钟志灵背叛教主,教主和夫人已将他杀了,派我接掌白龙门。黑龙使张淡月办事不力,教主和夫人很是生气,取经之事,现下归我来办。”
太后全身发抖,道:“是,是。”
想起几部经书得而复失,这些日子来日夜担心,终于事发,颤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请尊使移驾慈宁宫,由属下详禀。”
苏理点头道:“好。”
两人来到慈宁宫。太后引他走进卧室,遣去宫女,关上了门,亲自斟了一碗参汤,双手奉上。苏理接过喝了几口,点了点头。
太后打开箱子,取出一只锦盒,开盒拿出一只小玉瓶,说道:“启禀尊使:瓶中三十颗‘雪参玉蟾丸’,乃是朝鲜国王的贡品,珍贵无比,服后强身健体,百毒不侵。其中十二颗请尊使转呈教主,十颗请转呈教主夫人,余下八颗请尊使自服,算是……算是属下一点儿微末心意。”
苏理点头道:“你有心了。”
太后道:“尊使,属下有一问,不知……不知属下今年豹胎易筋丸的解药,教主是否命尊使带来?”
苏理一怔,道:“今年的解药?”随即明白,太后一定也服了“豹胎易筋丸”。
于是笑道:“你我二人都服了豹胎易经丸,那解药自不能由我带来了。”
太后道:“是。不过尊使蒙教主恩宠,属下如何能比?”
“但是教主和夫人说过,只要你忠心教主,不起异心,努力办事,教主总不会亏待你的,一切放心好了。”
太后大喜,说道:“教主恩德如山,属下万死难报。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苏理听了后,也不知接下该说些什么了,只好沉吟不语。
太后见他沉吟,料想他便要问及取经之事,不如自行先提,说道:“那三部经书,属下派邓炳春和柳燕二人呈交教主,他老人家想已收到了?”
苏理一怔,心想:“韦小宝的记忆中,假宫女邓炳春是陶姑姑所杀,柳燕死于方姑娘剑下,有什么经书呈交教主?”
不明她用意所在,说道:“你说有三部经书呈给了教主?这倒不曾听说过。教主说黑龙使搞了这么久,一无所得,很是恼怒,险些逼得他自杀。”
太后脸现诧异之色,道:“这可奇了。属下明明已差邓炳春和柳燕二人,将三部经书专程送往神龙岛。那自然是在柳燕为尊使处死之前的事。”
苏理道:“哦,有这等事?邓炳春?就是你那个秃头师兄吗?”
太后道:“正是。尊使日后回到神龙岛,传他一问,便知分晓。”
苏理突然省悟,心道:“是了,邓炳春为陶姑姑所杀,这太后只道我毫不知情。她失去了三部经书,生怕教主怪罪,将一切推在两个死人头上,这叫做死无对证,倒也聪明。
哪知道这三部经书却在我手中。用这番谎话去骗别人,倒可以,但偏偏就骗不到我。我暂时不揭穿你。”
苏理继续说道:“你既已取到三部经书,功劳也算不小,其余五部,还得再加一把劲。”
太后道:“是,属下从早到晚,就在想怎生将另外五部经书取来,报答教主的恩德。”
“很好!其实你如此忠心,那豹胎易筋丸中的毒性,便一次给你解了,也是不妨。不久我见到教主,一定给你多说几句好话。”
太后大喜,躬身请了个安,道:“尊使大恩,属下永不敢忘。最好属下能转入白龙门,得由尊使教导指挥,更是大幸。”
“那也容易办到。不过你入教的一切经过,须得跟我详说,毫不隐瞒。”
太后道:“是,属下对本门座使,决不敢有半句不尽不实的言语……”
忽然门外脚步声响,一名宫女咳嗽一声,说道:“启禀太后:皇上传桂公公,说有要紧事,命他立刻便去。”
苏理点点头,低声道:“你一切放心,以后再说。”
太后低声道:“多谢尊使。”然后朗声道:“皇上传你,这便去罢。”
“是,太后万福金安。”
出门后,只见八名侍卫守在慈宁宫外,微微一惊,苏理心想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快步来到上书房。
康熙喜道:“好,你没事。我听说你给老贱人带了去,真有些担心,生怕她害你。”
韦小宝道:“多谢皇上挂怀,那老……老……她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想老皇爷的事千万说不得,连山西和五台山也不能提,可是我又不大会说谎。
给她问得紧了,我情急智生,便说皇上派奴才去江南,瞧瞧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便买些进宫。又说,皇上吩咐别让太后知道,免得太后怪罪皇上当了皇帝,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
康熙哈哈大笑,拍拍他肩头,说道:“这样说最好。让老贱人当我还是小孩子贪玩,便不来防我。你不大会说谎吗?可说得挺好啊。”
韦小宝道:“原来还说得挺好吗?奴才一直担心,生怕这样说皇上要不高兴呢。”
康熙道:“很好,很好。刚才我怕老贱人害你,已派了八名侍卫去慈宁宫外守着,倘若老贱人不放你走,我便叫他们冲进去抢你出来,真要跟她立时破脸,也说不得了。”
“皇上对我恩重如山,奴才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苏理听了,只得如此回应。
康熙道:“你好好去服侍老皇爷,便是报了我对你的恩遇。”
“是。”
康熙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密封的黄纸大封套,说道:“这是封赏少林寺众僧的上谕,你挑选四十名御前侍卫,二千名骁骑营官兵,去少林寺宣旨办事。办什么事,在上逾中写着,到少林寺后拆读,你遵旨而行就是。
现下我升你的官,任你为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那是正二品的大官了。你本是汉人,我赐你为满洲人,咱们这叫作入满洲抬旗。
正黄旗是皇帝亲将的旗兵,骁骑营更是皇帝的亲兵。那御前侍卫副总管的官儿仍然兼着。”
他知韦小宝不学无术,年纪又小,当真做官是做不来的,因此两个职位都是副手。不过现在韦小宝已经是苏理了,但他也只能装作和从前一样。
康熙将骁骑营正黄旗都统察尔珠传来,通知他小桂子其实并非太监,而是御前侍卫副总管,真名韦小宝,为了要擒杀鳌拜,这才派他假扮太监,现已赐为旗人,属正黄旗,升任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
察尔珠在鳌拜当权之时,大受倾轧,本已下在狱中,性命朝夕不保,幸得鳌拜事败,这才获释,对擒杀鳌拜的韦小宝早已十分感激,听得皇上命他为自己之副,心中大喜,当即向他道贺。
说道:“韦兄弟,咱哥儿俩在一起办事,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你是少年英雄,咱们骁骑营这一下可大大露脸哪。”
苏理谦虚一番。但察尔珠打定了主意,这人大受皇帝宠幸,虽说是自己副手,其实自己该当做他副手,只要讨得他的欢心,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康熙道:“我有事差韦小宝去办,你们两人下去,点齐人马。韦小宝今晚就即出京,不用来辞别了。”说罢,将调动骁骑营兵马的金牌令符交给了苏理。
苏理接过金牌,辞别康熙。
当下二人去见御前侍卫总管多隆。韦小宝取出康熙先前所书那张任他为御前侍卫副总管的上谕,给他看了,多隆又是连声道贺,道:“韦兄弟要挑那些侍卫,尽管挑选,只要皇上点头,要我陪你去一遭也成。”
苏理笑道:“那可不敢当。保护皇上,责任重大,多总管想出京去逛逛,却不大容易了。”
多隆笑道:“下次我求皇上,咱哥儿俩换一换班,你做正的,我做副的,有什么出京打秋风的好差使,让做哥哥的去走走。”
苏理也不知道该选谁,只好点了熟悉的,张康年、赵齐贤两名侍卫,叫他们二人召约一批亲近的侍卫。
察尔珠点齐二千名骁骑营军士。各参领、佐领参见副都统。皇帝赏给少林寺僧人的赐品,也即齐备,装在几十辆车上。
皇帝要做什么事,自是叱嗟立办,只两个多时辰,一切预备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