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沂从苏皞处归来,独自一人关在房中沉思。她闻到苏皞身上浑身的酒气,明知他对自己有情,却依旧龟缩不前,真不晓得她以前怎会对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暗许芳心。
“珮圆,你去把叫巧心来。”沉寂片刻,纯沂的心中已有方向,与方才的一时意气不同,此刻她已然是下定了决心。既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那她又何必要为他们考虑,那位说得对,她的人生凭什么要让别人来做主!
“公主可想好了?”珮圆是庄主派到纯沂公主身边的,服侍她多年从来未曾有过半点差错,只是一心一意地侍奉。前些日子她接到命令要她给公主传话,没想到竟然是一桩如此大的辛秘。
“放心吧,我心已定。”纯沂温柔以待,她与珮圆多年相处,自然是极放心此人的。况且珮圆做事谨慎,始终未让纯沂发现自己就是那个神秘的牵线人。
“那奴婢去叫她了。”
北宜江宁城织造府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颜儿好想你啊。”姹颜是沐家收养来陪伴倾城长大的,自小陪伴左右,分毫不离左右的。可是打从倾城的外祖病重,她返回长京,逐步接手整个镇北侯府和军中势力,这些年鲜少有时间回江宁城了。
“颜儿是想我了,那卫昶呢,也有想我吗?”当年沐篱云从寒川的奴隶当中买出了一名眼神倔强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倾城幼时在江宁城的时候,都是卫昶这个小小少年跟在其身后保护,虽然有时候会跟丢,会被她甩下。
“你这惹祸精,怎么又回来了。”卫昶忍不住怼她,实在是小时候被她捉弄的有点惨,不能施以好颜色了。
“我想家了吖,所以回来了。”
“镇北侯府不也是你的家吗?”卫昶道。
“镇北侯府好重的担子吖。”倾城道。“还是儿时在江宁的日子最为快活,无忧无虑的。”世人都只道她顾倾城是天下唯一的女军侯,谁晓得她十三岁代掌镇北侯府,十五岁袭承爵位,十六岁掌控北宜三分之一的兵权。可谁晓得她也曾痛失至亲和所爱,一个人孤独地在这权力巅峰的边缘徘徊。
“这次回来,能多住上些日子吗?”卫昶问她。
“嗯,怎么的也得多给小叔父添些麻烦再走吧。”顾倾城只在初重逢那一刻露出疲惫和软弱,随后又恢复到没心没肺的一贯模样了。
“你已经给他添了一桩麻烦事了。”卫昶暗忖因为你院子里的海棠花已经被摘了不少。沐家主从回来到现在就没从小厨房出来过,就为了给他的城儿做花饼吃。
织造府的小厨房
“你还是再重新做一屉吧,这味道,”顾平宣尝了一口,皱眉,“怪的。”
说味道怪都已经是轻描淡写了,沐篱云学什么都是天赋异禀,偏偏是这厨艺,这些年下来还是毫无长进。
“算了,等你做出来能吃的,估计城儿今天都吃不上了。还是我来吧,你给我打下手。”顾平宣看见他瞪自己,火爆脾气又上来了,“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城儿的胃!”
江宁城外官道
“皇兄,再过五十里便是北宜江宁城的城门了。”容瀞安瞟了一眼生身后默不作声的容舒安,纵马赶上走在整支队伍最前面的容定安。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争取在入夜前进城。”容定安身旁的副将得令而去,而他自己则与他的阿瀞并驾齐驱,双双策马扬鞭,率先抵达了江宁的城门口。
江宁驿馆
“巧心,你侍奉本宫这些年,本宫不受宠,宫中众人看碟下菜,着实是委屈你了。”巧心从小跟着纯沂一道长大,曾经也是对她死心塌地,然而后来人越大心也越大了,逐渐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这些纯沂都看在眼里。
“侍奉公主是奴婢的本分,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深宫多年,巧心比纯沂更加深谙后宫之道,她两面逢迎,背地里将纯沂出卖给游太后,只为将来能够自己谋一个好的出路。
这次公主出嫁,她并非作为陪嫁侍女,而且作为媵女,将来是可以侍奉王爷的。若是他日抢在公主之前,先一步生下儿子,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她的。
“本宫知道你的心意,今夜就宿在本宫这里吧,与本宫说说悄悄话,就像小时候一样。”纯沂浅笑嫣然,巧心只当她是忆及从前,不疑有他。自打太后娘娘把珮圆拨来了纯沂公主这儿伺候,她总觉得公主与她生分了。如今那珮圆被打发去了外头,她却能与公主一道睡在里头,这不就叫做内外有别么,公主迟早会回味过来滋味的。
妙香楼
“小二,快把你们这儿的时兴菜肴和精致点心都上上来!”倾城久未回江宁,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来了这城中最有名的酒楼。这地方她过去常来,如今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脆皮乳鸽,荷叶鸡,乳酪酥饼,玫瑰豆腐脑,桂花糯米藕,冰糖百合马蹄羹,大多都是甜的?一样辣的都没有。”正值傍晚,往来人声鼎沸,食客众多,小二上菜倒是很快。卫昶看到上来的菜都是偏甜的,而且一看就都是倾城喜欢的口味。
“妙香楼果如其名,上的都是小姐喜欢的菜式和点心呢。”姹颜也挺好奇,“只是这道甜品?”
只见八仙桌上还有一道小小巧巧的山楂糖雪球。
“这是开胃用哒。”元掌柜还真是贴心呐,她许久没有吃得如此开怀舒心了。“主菜样样别致,副菜也很开胃,尤其是这几道点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要我说还是这黄羊肉的滋味最好!”卫昶扯下一块腿肉递给倾城,“尝尝,可入味了。”
“嗯,还真是!颜儿你也快尝尝,好吃!”倾城也称赞道。“我去后厨房瞧瞧,是哪位厉害的大厨做出这么可口的饭菜!”
“哎哟!小心马奶酥!”端菜的小杂役冒冒失失的,倾城前脚刚踏进后厨房,就被撞了出去。
“小倾城当心。”一双温润的大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腰肢,将她搂进怀中。
“马奶酥!”倾城满脑子的马奶酥,生怕被自己撞没了。这么精致的小点心,撒落在地上多可惜,也不知是谁没了口福。
“没了哥哥再给你做!”温暖从背后慢慢包围过来,耳畔传来声音,有些低哑,却带着说不出魅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听在倾城耳中,都仿佛是神音空灵从天降。
“哥哥此话当真!”
“小倾城喜欢便好。”听声音便知他的心情有多愉悦了。“这盘马奶酥就是给你做的,你尝尝,可还满意?”
“东…东家!”莽撞的小杂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倾城口中的这位哥哥便是这妙香楼的老板。
“下去吧,没事。”他的东家此刻正沉浸在与倾城重逢的喜悦中,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等下。”倾城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何欢,见过少东家。马奶酥完好无损,请少东家品尝。”何欢虽然莽撞,但人却十分机敏,瞧东家对这小姐的态度如此暧昧,便知道她就是那位被东家捧在手心里,万不可得罪的少东家。
“方才是我吓着你了,抱歉叫元掌柜给他放半日假压压惊吧,哥哥。”倾城多年未见他,依然会被他的那张脸震慑主,时至今日,她依旧不曾见过比他更皎皎如月的脸庞。
“皎皎明月,濯濯其光,思之佳人,昭昭我心。”他温柔以待,倾城便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再挪不开片刻时光。
“少东家叫你休息便去休息吧,我会去和元掌柜说。如此,妹妹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何欢在自家东家的示意下将马奶酥递到他手上,迅速告退了。
倾城葱白如玉的指尖抚上他浑然天成的神仙般的容颜。“哥哥瘦了好多。一定是小倾城没在哥哥身边,哥哥没有好好吃饭。”
“你倒是长大了不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傻丫头了。”
“当然啦,我们都五年多没见了,哥哥没听说过女大十八变吗?”倾城窜到他的身后,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哥哥背我吧,马奶酥可不能撒了吖。”
“好,好,好。”当真是宠溺无边。
“当然啦,哥哥最好了!我的容真哥哥最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