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夜,风儿凉,
火锅峰上赏月亮。
左轻弦,右无常,
怀卧老狗心惆怅。
只欲问,道何长,
何日登仙食腊肠。
手提食盒正在攀峰的项小川听到这荡气回“肠”的最后一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好在他急忙稳住心神有条不紊的使出一技山门浮云步正好身子,才不至于撒了手里吃食。
拍拍胸口松口气,项小川嘴角微抽,眼神古怪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这老峰主八十一岁高龄了却还是这般...嗯额...率性。
我来这火锅峰不知是福是祸?好在她人怪了点儿,心肠还不错。
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啊...”
整理了下衣装和情绪,项小川便继续自己的登山之路。
这火锅峰愈是到了峰顶部位愈是陡峭。
至于为什么叫火锅峰。
除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缘故是因为当代老峰主是个远近闻名的老吃货外。
还有百分之一的缘故却是因为这山峰上尖下粗。
尤其是下山腰部位人工修建了一个大大的演武场。
四向扩建山腰比那山脚还要大上几圈,远远望去还真的像个铜火锅。
而这山峰原名演武峰就是因为这演武场得名。
却在当代峰主接任时,当场改了名字。
甚至还有许多人谣传,火锅峰峰主接任火锅峰的原因就是早有预谋。
对火锅外形执念太深,做演武峰主不是觊觎山门最大演武场只为改峰名仅此而已。
“我们峰主怎么可能那么奇葩嘛!”
项小川刚上山的时候听到同门师兄弟起哄不由摇头笑道。
当然,现在的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扇死那个摇头的傻材...
顺着最后一道石板铺制的羊肠小路一路攀爬,百道山门新晋驻峰弟子项小川终于登上了这火锅峰的峰顶。
峰顶极小,至于多小嘛...
就这么跟你说吧。
对外宣称是方圆不足百丈。
那闲的蛋疼的峰主曾经亲自丈量过。
火锅峰峰顶方圆四丈三尺两寸一分。
本来是两寸七分的,被闲的蛋疼的强迫症峰主硬生生花费数天时间用小锉把七分磨成了一分。
于此同时她还嘱咐火锅峰弟子一定要对外宣称火锅峰顶方圆不足百丈。
嘛!起码这峰主她不会说谎,四丈三尺两寸一分还真的不足百丈呢...
一登顶,项小川的视线便被一个身影所吸引。
其实也没办法不被吸引。
不足五丈大的地儿,平整的山顶上一览无余的只有一颗上了年头的老桂树,一张抚琴,一把被随意扔在地上的佩剑,一条上了年纪的老黄狗,还有几块杂石几颗半枯的草和几个蒲团。
哦,等等!
那草状的东西是峰主养的红韵花,一种本该十分美艳红润的灵花。
嗯,cosplay枯草那是相当成功啊...
桂树下几个蒲团乱七八糟的摆放着。
若是在别的山头项小川定会以为那蒲团摆放的暗藏玄机,许是契合某种星象,又有可能是某位大能峰主的得意阵法。
不过在这火锅山...呵呵!
只能说老峰主不是一般二般的放荡不羁爱自由。
所以排除种种非人哉之物,唯一那个看似人形的背影自然引人注目啦。
只见那传说中的峰主身着长白轻纱开襟道袍,五尺银丝不着发簪,微风中伴着轻纱肆意挥洒着古怪的气质。
皓白月光下竟让项小川眼前生起一幅月下仙子独扶琴的假象。
仿佛下一瞬间就是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好画面。
然后...
然后她就真的回眸一笑了。
何止百媚生!
简直百鬼夜行!
大晚上赏月是你的自由,大晚上吓唬小盆友就是您老不对了!
“小船儿你来啦!
快快快!
刚好酒没了,让你带的都带了么?”
入耳的是老峰主那漏风却又中气十足甚至带点小激动的特殊口音。
毕竟她的诨名可是“无牙老母”!
如此“霸气”的名号可不是说说而已。
虽是修真之人,又身具传说中的通灵之体。
按理来说衰老,皱纹,白头发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才对。
毕竟她的师尊绝情师太二百八十一岁高龄可样貌还是三十岁的样子。
而我们的奇葩峰主资质实在是太差了,错过了驻颜的最好年纪。
以至于她一个六劫地仙到现在竟是一副快入土的模样...
“带来啦!带来啦!您吩咐的怎么会忘?
喏!
您要的桂花酒,还有皮蛋瘦肉粥...”
未等项小川说完,却见那峰主挥一挥衣袖,一阵怪力之风便将食盒吸到她的手中。
狠狠地嗅了嗅那酒和粥,老峰主眼角竟然湿润了起来。
项小川见状却是早已见怪不怪,蹑手蹑脚的倒退着退下峰顶,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山顶之上又剩一人一狗。
“想我王欣欣,一活八十一载!
为何却在三十多岁便掉光了牙齿,如今我已经四十多年没有大口吃过肉了!
每日只能喝喝肉粥以尝肉之滋味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知何时才能登仙返璞,作那逍遥食肉仙啊!
你说是吧,狗贼。”
每日例行的望粥兴叹之后,王老峰主习惯性的问了问刚才被下意识扔到一边的黄狗。
这黄狗如今起码得有二十多岁,也是一条老狗了。
牙齿都掉的差不多了,身上的毛发也不再柔顺,不似年轻时那样活跃,每日都只是窝在王欣欣地怀中。
王欣欣知道。
即便是跟在她身边经常能吸收到自己无意释放的灵气滋润身体,但毕竟是凡狗,资质也就比她强一丢丢而已(???)
实在是太差了,这条被她取名狗贼的老狗大限也快到了吧。
呼唤几声狗贼不得回应之后,王欣欣一愣,神色黯然。
缓缓低头看向她的老伙计,然后就看到她最不愿看到的那一幕...
食盒里剩下的粥和酒已然在无声无息之间进了这条老狗的肚子。
王欣欣沉默良久,最后不得不翘起大拇指来了一句至理名言。
“你丫的狗贼!”
将手中仅剩的一碗皮蛋瘦肉粥囫囵吞尽,又小酌一口手中桂花美酒。
老峰主“娇”躯往后一仰,把手中瓶碗随意一抛,一屁股坐到地面一蒲团上。
两只纤纤骨手向后撑着身子,狗贼见状也将狗头枕在老峰主四仰八叉的大腿上,一人一狗又是出神的望着空中圆月。
即便是突然传来的瓷器破碎声和熟悉夸张的呻吟声也没能让一人一狗分心。
若是只看背影还真是一副美轮美奂的画面呢。
夜愈深,风愈凉。
一缕莫名“寒气”吸入鼻内,未入肺腑却直入顶上。
作为一个站在人间界实力巅峰层次的六劫地仙,王欣欣竟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罕有的寒冷让她不自觉的想抱起她的狗贼。
她还记得狗贼小的时候,她最爱抱着小家伙取暖,这狗东西毛绒绒的好像一个小火炉。
暮然想起从前往事,那皱皱巴巴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双手很自然的将她的“小家伙”抱紧在干瘦的怀中。
不知又过了多久,几滴泪落在那不复光彩的灰黄狗毛上。
狗贼的脑袋侧垂在她怀中十分安静,像是睡着了。
“小东西,怎么就这么着急先我一步呢?
你是对我失望了么?
还是等不及想要投胎去吃独食了?
亦或是去寻我师兄...
一定是等不及了吧...为什么你不等我...
也罢,好歹做了个饱死鬼。”
原是狗贼走了。
似是狗贼的离开给了王欣欣某种感触。
也可能是再一次的生死离别给了王欣欣一次模棱两可的契机。
亦或是莫名突兀的外在因素。
那一夜。
六劫地仙王欣欣渡九劫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