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南星笑着和京兆尹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顺便也勉强地向京兆尹身旁的萧聿点了点头,萧聿神态有些僵硬,似是不太习惯这样的蔚南星,但也还是不走心的对她笑了笑。
蔚南星在之前就觉得萧聿拆穿她的身份只是好奇,或者为了展示他那独有的观察力,并没有多少恶意,但也还是回到客栈就让墨棋墨竹搜集他的资料,了解了一下,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壮志未酬的愤慨青年。
片刻之后,那些公子小姐就被带了过来,蔚南星抬头一看,不禁有些咂舌。
过来的这些人,目测不下二十,皆是年轻貌美的模样。这……就是那些公子小姐?
蔚南星的眼神被身旁的沈梦婷察觉到了,无奈苦笑道:“不好意思,让公子见笑了。”
蔚南星笑着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我还见过比这更多的!”
也是,她蔚南星来到这个世界十四年,很少见到这样的状况,还是这样的达官显贵。看来这相府老爷还是个风流的主啊!
蔚南星看到这些人的脸上情绪不定,或焦虑,或悲伤,或害怕,或好奇……
她气定神闲地走到这些人身前,探究的眼光掠过他们每一个人。她看得很仔细,也在意料之中,那二十多个人中,没有一个人的相貌是她昨天看到的碧衣女子的模样,倒是也有几人穿着类似的碧色锦衣。
她看向沈梦婷,问道:“就这些了?”
沈梦婷回答道:“是的,二十三个人,不多也不少。”
蔚南星继续打量着这些人,她的眼神让这些人感觉有些不自在,有些人皱起了眉头,更甚者还有人嗤笑了一声。
“要是没有那本事,就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们可没有时间陪你耗!”
蔚南星看向那个着蓝色锦衣的人,还没说话,就听沈梦婷教训道:“十四,注意言辞,平时的教养你都忘了吗?平白的给人看笑话!”
“他就是没本事,我看他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来骗钱的!”
“你跟我住嘴!”
沈梦婷气势一沉,沈家嫡女的威严瞬间镇住了他,蓝衣男子一下子闭了嘴,走到了离蔚南星和沈梦婷更远的地方去了。
沈梦婷又扫视了一眼其他人,眼含警告,让他们都安分点。
蔚南星作壁上观,一言不发,只是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梦婷转身看向她,说道:“卫公子,人已经到齐了,不知你还有什么吩咐?”
话虽然说得平静,但眼中的急切怎么也无法掩盖,现在的沈梦婷就算多等一分一秒也是种煎熬。
蔚南星笑容顿收,看着眼前的那二十三个人,语气平淡地说道:“我知道相府血案的凶手是谁,昨天你我已经是见了一面,虽然我现在认不出你,但我昨天给你下的毒可是跑不掉的,这毒可是江湖上有名的九毒鬼手亲自炼制,中此毒者,好比进了十八层地狱,十八种痛感会挨个亲尝,痛苦万分,而且,从头到脚肌肤溃烂,直至化为一摊血水,三天之内若是没有解药,七七四十九天后便可真会从这世上消失了。”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他们觉得太残忍了些。
蔚南星顿了顿,又接着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可以一刀解决的事却偏要自讨苦吃,承受堪比凌迟的痛苦。”
“现在,我且在此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承认或是不承认,我的耐心可不太好,一炷香过后,我便离开京城,之后恐怕你想找我都找不到,而且,九毒鬼手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也是找不到他的,一般的医者更是无法解毒。所以,你承认了,就让你痛快些,不承认,就等着死无全尸吧!”
说完,便寻了个位置坐了下去,又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就闭目养神去了。
其实蔚南星并没有下毒,她只是借着这九毒鬼手的名号吓吓那人。
昨天她看得分明,估计红莲教的人想借这相府小姐的手去做一些事情,那个小姐直接被当刀使了,不过这个小姐既然能杀掉那么多人,应该是布局已久,还算有本事。不过她听昨天那姑娘与黑衣人的谈话,似乎是着急离开,看来是想跑路了。所以现在那凶手心绪不稳,刚杀了人,想离开却又无法离开,犹如惊弓之鸟,一点刺激都能引发极大的反应。
现在蔚南星就靠这种心理战术让她自己招出来,毕竟如果蔚南星亲自指认谁是凶手的话,没有证据,谁也不信,没有说服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梦婷坐上了主位,萧聿和京兆尹也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剩下的众人站在原地也没说一句话。
大厅中寂静的可怕,就算落根针也能听见。
蔚南星的手指轻轻地敲在椅子扶手上,“噔—噔—噔—”敲得人心慌。
其间还有茶盏碰撞的声音,清脆的响声让人心头一跳一跳的。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是多么长,但却让众人度秒如年。
蔚南星睁开眼睛,喝下最后一口茶,看没有人承认的样子,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那群站着的公子小姐之中突然响起了尖叫声,蔚南星转头就看到那里一片骚乱。
“怎么了?”
身旁的沈梦婷瞬间站起,神色还算镇定。
“啊——”
尖叫声还未停止。
门口守着的护卫一拥而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响起在了一片混乱之中,众人定睛望去,就看到一个沾满血迹的碧色身影。
“小五……”
沈梦婷一脸的不可置信,众人也是不敢相信。
在场的人都清楚得很,这沈家五小姐平易近人,敦厚和善,待人有礼。虽然生为庶女,但靠着自身的努力能够被沈老爷予以重视,做着嫡女才能做的事,成为各家庶女的典范,也从未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更遑论这杀人了。
沈梦妍把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一脸的厌恶。
“小五……这……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沈梦婷又问了一遍,她宁愿相信这不是真的,以往她和沈梦妍的关系还算可以,二十多位兄弟姊妹中也就她能和沈梦妍说上几句话,她是真心把沈梦妍当做姐妹的,如今……如今的真相也未免太残酷了点。
沈梦妍一眼又一眼地看向她周围的人,好像要把这些人印在脑海中一样。她的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如海边的飓风,好像要摧毁一切。
她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挪动脚步,向沈梦婷走去。
蔚南星起身挡在了沈梦婷面前,萧聿和京兆尹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留意着沈梦妍的下一步动作。
“对……都是我做的……如何?我的好姐姐……”
沈梦妍与沈梦婷双目对视,嘴角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语气阴森森的,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让人头皮发麻。
“你……你怎么可以?你杀谁不好……他们可是我们的爹娘啊……你非要杀他们?”
沈梦婷泪流满面,差点要扑了过去,幸好被蔚南星给拉住了。
“爹?”
“娘?”
沈梦妍一脸的不可置信。
“呸——我就算死,我也希望没有过这样的爹娘!”
众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梦妍,她这是有多大的恨意,恨不得他们死啊!
沈梦妍看向蔚南星,语气又转为了平淡,说道:“被折磨而死也挺好的,我早就想死了,不过……幸好我该报的仇也报了,该杀的人也杀了,没有什么牵挂了……”
沈梦妍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她太累了,真的是太累了。她活了十几年,从没有真正的快乐过,为了心里的那根刺,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蔚南星看着倒在脚边的沈梦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梦婷好像再也忍不住了,推开蔚南星,冲到沈梦妍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大喊道:“你怎么可以……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沈梦妍掐着她的手腕,掐得都有了淤青,又一把推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想知道是为什么?姐姐,你应该知道的,没有谁会比你更清楚的!”
沈梦妍死死地盯着她,眼眸中盈满了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疯狂,她说道:“我希望我从来没有生在沈家,这些年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我也希望这些都不是我的……我只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在场的众人都沉默着,任何人做下这种杀父弑母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而有些公子小姐们,眼中甚至还流露出一种理解怜悯的情绪。
“我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我都是为了什么?”
沈梦妍对着沈梦婷大喊道,目眦尽裂,眼中的泪水再也憋不下去了。
“为了我那早夭的弟弟,为了我死去的娘亲,为了我院中那些枉死的丫鬟啊!”
“沈梦婷!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你爹的种,你再看看,院子里的那些姨娘!你这个相府千金,也不过是一个妾生下来的!”
沈梦妍狠狠地掰着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沈梦婷的眼中情绪万千,但更多地还是对沈梦妍这样做的惊疑与怨恨。
沈梦妍看懂了她的眼神,大笑道:“我的好姐姐真是健忘呢,不愧是相府千金,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让我来提醒提醒你,十年前……”
沈梦婷并不想回忆这些往事,她恨不得现在就将沈梦妍千刀万剐,然而脑中的那些过去好像并不受她控制一般,如水般的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