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难作主,五珠心里苦。
金五珠回到家里,将家里串门子的闲人下了逐客令,大家不明就里,一头雾水地离开了金家。
金五珠转身把门闩上,嘱咐老婆子,任何人来敲门都不要开。
老婆子不知是哪里的事,也不敢问缘由,只当是他又发神经,乖乖地进屋里装聋子。
岳树仁回到家,卜容懿关心地问:“咱分到哪一块?厂房给咱没有?”
岳树仁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一下午就我和金原地争来吵去,瞪眼扒皮的,村长金五珠一句话不说,大家吵累了就散了。”
卜容懿笑了,说道:“原来下午你们光斗嘴皮子了,一点正事没干。”
岳树仁说:“什么叫一点正事没干?这比干活还累呢?对方是两三个人,而我是老哥一个,要是当初树义听我的,哥俩个抱着膀子一块干,今天能受他们的气吗?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就看出兄弟姐妹多的好处了,要不怎么说有人有世界呢?”
卜容懿挖苦地说:“你就抱着这样的封建思想,所以才不愿意分家,全国的农民都开始单干,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你还要把兄弟姐妹拢在一块,拴在一起,到最后肯定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卜容懿一提分家的事,岳树仁就炸毛:“真和你尿不到一个壶里!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兄弟姐妹的人还叫人吗?”
卜容懿反唇相讥:“你心里有兄弟姐妹,兄弟姐妹眼里有你这个大哥吗?等你把他们喂得翅膀硬了,一个个远走高飞了,还有哪个人会想着他这个傻大哥!”
岳树仁说:“天天让人家想着你,累不累啊?把你糊在墙上,一年到头地供着你,你心里就平衡了?”
卜容懿生气地说:“别满嘴跑火车,净胡说八道的,越说越瘆人,还是考虑考虑工地的事吧,村长不表态,是不是让你表示表示啊?”
岳树仁说:“我表示了啊!我的态度很明确,塔吊下面的活必须我来干。”
卜容懿说:“你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假听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到村长家走动走动?哪抹油哪滑溜。”
岳树仁说:“你是一点好不教我,把你爸那一套又搬出来了。我凭本事干活,不偷不抢的,凭什么给他送礼啊?我爹我妈还没人孝敬呢!”
卜容懿生气地说:“哎,榆木疙瘩脑袋,一辈子不开窍!”
金五珠家里明明是亮着灯光,但是怎么也叫不开门。
金原地站在村长金五珠家的院门下,着实有些气恼。手里拎着贵重的烟酒,放又放不下,拿走又不甘心。又不好大声张扬,担心让人瞧见。
傍黑天,从会场上回来后,金原地便及时和大哥金原锥通报了情况,金原锥不以为然的说,说来说去就是钱的事,钱能摆平的事都不是事。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直接拿钱砸,一砸一个坑。
金原地是按照大哥的意见,手里拎着烟酒,信封里还装着真金白银,没想到吃了闭门羹,真是拎着猪头找不开庙门。
金原地不是榆木疙瘩,他很快就明白过味来,这是金五珠有意回避。装睡的人的是叫不醒的,真心关着的门是敲不开的。
他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村长的家门,临走,朝门上吐了一口唾沫,算是一口恶气。
好事多磨。第二天,大家坐在桌子前面接着谈,该吵的吵,该争的争,只要不影响金五珠抽烟喝茶就行。
上午双方的火气还很大,下午接着吵,看看到底谁能硬到最后,总有草鸡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双方都偃旗息鼓了,该说的话不止说了三遍。
好话说三遍,狗都不爱听。
况且都是夹枪带棒的,哪有一句是顺耳的。
金五珠回到家仍旧吩咐家人关门闭户,不要惹是生非。
好在直到天亮也没人敲门,清静得金五珠反而有些孔雀开屏——自做多情。
第三天上午,大家坐在会议室里,气氛已经和前两天大不相同了,金原地嚣张气焰明显矮了半截,岳树仁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神态也消失殆尽。
双方都等着金五珠发话了。
金五珠认为火候差不多了,便将拟定的分配方案和双方摊牌:
将工程的总造价分成四等份,金原锥、金原地和金前郎三个人占三份,岳树仁占一份。
尊重双方的意愿,充分考虑岳树仁事先已经树起塔吊的事实,将塔吊范围内的一座厂房分给岳树仁,虽然造价不足四分之一,但加上前期围墙基础的工程量,还要四分之一多一点。
其余的厂房、食堂、门卫室、厕所、地面及围墙等均由三人承包。
大家在一个院里施工,一定要和为贵,相互谦让,保质保量按时完成工程建设。
还有更好的分配方案吗?
金五珠是想不出来了,金原地和岳树仁感到这个折中的方案也在各自的预料之中,纷纷表态,尊重村长的意见,听从村委会的安排。
走在回家的路上,田浩仁恭维着村长的英明决断。
金五珠淡淡地笑道:“和平是暂时的,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槽子里拴不住两头叫驴。”
田浩仁眨巴着眼看着金五珠的侧影,揣摩着村长的话外音。
岳树仁前脚刚迈进家门,卜容懿就抱着孩子迎了出来,急切地问:“今天回来这么早,谈得怎么样?”
岳树仁轻描淡写地说:“不怎么样,村长把厂房给咱们了。”
卜容懿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笑着说:“还不怎么样,你心里不就是惦记这间厂房,别的你也不敢想啊!”
岳树仁说:“这个结果比较合理,村长分得比较公平,大家谁也说不出旁的来。人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卜容懿说:“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就没有勾心斗角、你争我夺了。”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岳树仁师从父亲学习木匠,在建筑行业里摸爬滚打了两三年后,越发地喜欢上了建筑这一行业,脱产到省城学习建筑施工技术,并以优异的成绩取得了技术员证书。
取得了技术员资格,就能够拿着图纸,指挥木工、瓦工、钢筋工等各工种盖厂房、起高楼了,怪不得当初金原锥如此重视岳树仁,格外高看他一眼呢。
岳树仁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人静下心来,对照图纸做出了详细的工程预算。
如果在施工过程中精打细算,别窝工,别费料,去掉村委会的10%提成,整个工程还是大有赚头的。
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金原锥兄弟不横插一杠子的话,自己从崔明久手里接过来整个工程,肯定赚得盆满钵满,人生的第一桶金就进了腰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