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才这几日都在上村下乡,可把自己晒黑不少。每日照照镜子,都会惋惜自己的容颜。要明白夫人可不就因为自己这张脸,才嫁给自己。
王夫人可不允许王玉才这么皮,反而调侃他:“照你此话,我不得马上红杏出墙,找一个比你帅,比你有钱,比你高,还比你温柔的男孩纸。”
王于才当场脸就黑了,只好给他夫人赔礼说不是。
原本明谈恪和允正礼正在接受先生的魔鬼训练,谁曾料想到直接被王玉才拉壮丁去了。搞得他俩颇为兴奋,这王玉才也算是干了一件对事。
“本县把你俩给叫唤过来,是因为有事情要吩咐你们做的。你们要清楚,这可是为朝廷办事,容不得出现大纰漏。”
王玉才成为县令之后最大的嘚瑟,动不动就用他县令的身份对两个小孩施压。这让允正礼很鄙视,不就一个县令嘛!有什么好嘚瑟的。
“行了,行了,本侯明白你说的话,但是本侯体谅你个破知县不容易,勉勉强强帮你一把吧!”
无关乎年龄,这完全就是段位的碾压。
明谈恪想笑又笑不出来,他晓得王玉才的性格,抓不过侯爷,还不能拿他明谈恪出气吗?
王玉才迷之笑容回应了允正礼的话语,他可是侯爷,但同时还是孩纸,当然要好好对待他。
“小侯爷说的自然是对的,本县觉得小侯爷的记性不太好。小侯爷刚来的时候,本县说过这大通可没人会承认你侯爷的身份,可恰巧的是本县知县的身份,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是管用的。”
说完,王玉才就捏着允正礼的耳朵拖走了,只留几声喊疼的声音。这结果出乎明谈恪意料之外,王玉才比他想象的还要生猛。不过对于他这欺硬不欺软的精神,表示到赞赏。
鲁家村外两里山
明谈恪没想到目的地是鲁家村,王玉才也没跟他提过。他不晓得去鲁家村目的是什么?只是近乡情怯。还未到达鲁家村就开始莫名的伤感,半大吊子的眼泪流不出来,心情倒是特别压抑。
王玉才知道明娃子的老家就是鲁家村,不过他没带着其他想法,相反他想让明谈恪明白更多。
“谈恪你小子脸色不太对啊!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允正礼相当关心他的同伴,毕竟他能玩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人,得珍惜。明谈恪没有像允正礼透露太多,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
每个人心中都有点难以言明的秘密,允正礼有他的痛苦的回忆,明谈恪有,甚至于王玉才也有。
王玉才鲁家村第一站没有去村正家,而是来到另外一户鲁道臣豪绅的家中。
说起这个豪绅,在大通县的声名完全不弱于方家。与方远不同的是,鲁道臣很低调,低调到什么程度。
王玉才成为县令后,调查本地豪绅愣是没发现这一尊大神。要不是李和然里里外外把大通县发掘一遍,他还真不清楚大通还有藏龙卧虎的存在就在这大通县小小的鲁家村。
鲁道臣院子外有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看守在大门,颇有门神的威武。
“二位,通报一下鲁老爷,就说大通知县王玉才拜访。”
两大门神没有被王玉才的话吓到,反而料到王玉才会来一般,其中一个进去通报,另外一个还是站门前,脸上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
王玉才和允正礼见识广,倒是不足为奇。明谈恪特别疑惑,他待在鲁家村也好多年,平时经过这个院子,完全看不出有啥不一样,这次怎么来就看到两个门神。
最重要是知县来了,跟看个村正完全没区别。要是换鲁正实那小子都不知道舔成什么样,这俩门神还是稀松平常的样子。
通报的时间很快,两护卫就把王玉才一行人迎了进去。
路过的院子不大,却别有风味。允正礼很奇怪,这大通已经是乡下地方,何况这鲁家村更是不知道哪里来偏僻地方,园景风格竟然有大夏府的风格。
明谈恪可没有允正礼的鉴赏能力,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景色很漂亮。自己小时候全鲁家村的院子哪家没翻过,这家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进入堂后,没有明谈恪想象的豪华,相反就是简单的一些桌椅。摆放出奇的奇怪,简直没有一点规则。墙上挂着一幅字,字并不太出彩,相反太过简单,就只有两字“守衡”,落款是白湖先生。
王玉才一进门没有理会坐在椅子上的老者,而是对着那幅字行了一礼。明谈恪和允正礼见状也赶紧行了一礼。
“玉才啊!到我这院子的年轻人行礼可是头一遭,你算是第一个。”
“道臣先生夸赞了,没想到王某如此荣幸,还能成为道臣先生拜访第一人?”
“你可不是第一个人,还有比你更早的,只是有人看到这幅字,可完全没有行礼的想法。”
“我知道此人是谁,他可以不用行礼。”
“你啊!跟他简直一模一样,脾气都是这么大,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倒是显得老夫气量不足了。”
鲁道臣对于王玉才的反应,感觉到相当正常,他年轻时不也是无法无天。没曾想到老,还有小年轻给他上一课。
“道臣先生可不服老,我心中的道臣先生可一直都是无敌的模样,仿佛永远用不尽的力量。”
“也就陈鲁那个老夫子才能教出这么油嘴滑舌的人,上一次也是一样,这次也是一样。”
“我与上一个人不同,我的要求可不上一个简单多了,请道臣先生多多照顾小子我。”
“你小子尽会瞎说,要是简单之事,你就不会找我这把老骨头。不就想利用老夫剩下这点威望吗?你还不如直说来的爽快,实在不行找你先生,让他动动老骨头,说不定老夫一高兴可不就愿意。”
鲁道臣没好气瞪了王玉才一眼,他可是第一次见到敲竹杠还说的这么委屈的。
允正礼瞪大眼睛瞧着鲁道臣,他似乎见过这个人,他确信着在他遥远的记忆里的确有这个人的出现。只是他已经想不起来,他确信着在他遥远的记忆里这个人的重要。
“道臣先生,你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是相当不容易,大老远跑到大通这个鬼地方,一心一意为朝廷效力,谁知道好心没好报,尽是一些糊涂事,你看看多不容易。”
“你小子这就叫委屈啦!要不去九镇走走,把其他人换过来。让你放松放松如何,你要是真喜欢。老夫拼着这张老脸也给你换过来。”
王玉才的脸色变换的相当奇怪,这老先生还真是有脾气,动不动就想把人家发配给九镇过去。
“道臣先生,你就当玉才说错话还不成嘛!我今日可带来你想见之人,你总能给玉才一个面子,帮我平平的大通的乱象吧!”
鲁道臣早就注意到王玉才带过来的人,只是跟王玉才交谈不便多说而已。且他的余光也一直看着允正礼,甚至于眼角中还有一滴眼泪。
“鲁一,带这两位小兄弟去玩一下,我再跟这位王知县好好谈谈事。”
鲁道臣说完之后,就出现一个壮汉,连明谈恪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完全诡异的很。用一个请字就把明谈恪和允正礼拉走了,连句话都来不及多说。允正礼的眼光还是一直盯着鲁道臣,离都没有离开过。
“老夫倒也要感谢圣家,还卖我这把老骨头面子。”
“道臣先生,你说错了。就算没你,正礼殿下还是能好好活下去的,圣家自始至终都是个温柔的人。”
“也对,老夫相信圣家的为人,倒是老夫自以为是了。圣家是怎么安排他的,看他样子心里不太平,老夫就只有一个心思,让他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成行了,就不要接着他娘和他哥惨事。”
“他是上皇的亲子,圣家的弟弟,有些事情他逃脱不了,不是圣家心疼他就行,他首先要活下去,才最为重要,你应该明白有许多人要利用他,也有许多人要他死,想让他活着,始终只有圣家。”
鲁道臣明白这一点,身为皇室中人,平平安安过完一生,都是一种奢侈的想法,圣家不也一步一步走上这条注孤生的道路。
“你不会想用正礼,让老夫帮你办事吧!老夫可不是会受人家要要挟的人,你应该要明白这回事的。”
“玉才不敢,就算不带正礼来,道臣先生还是会帮我的,玉才相信这一点。带正礼来,完全是为了道臣先生和正礼。”
“你啊你,还真是了解老夫的性格,可是有句话你倒是说错了,你还有自己的私心吧!”
“道臣先生猜的不错,玉才的确有一事相求,无关乎新政,纯粹是玉才的私事。”
“还能难倒你的私事,有什么事情是你那师弟李和然解决不了,麻烦老夫也不成。”
“道臣先生还真是什么都知道,连和然的存在都能发现。”
“我不是傻子,其他人更不是傻子。你以为到现在你新政顺利,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吗?方远那厮应该把该说都说了,你应该明白你的处境,要不是老夫私下替你应对着,他们可都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你那县衙能挡得住数百死士突袭吗?到时候身首异处可不止你一人。”
王玉才是方远坦白后,才发现问题的存在。事后他也起了一身冷汗,对方的心狠手辣,他早就明白。但是突破底线的行为,他真是没有料到。
“这也是我下定决心来找道臣先生的原因,我相信道臣先生是真心支持圣家的,要是有道臣先生出山,我相信新政一定能成功的。”
“你倒是要比圣家那小子强点,他可说不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王玉才尴尬了,这道臣先生说话比他想象要直接多了,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道臣先生可说错了,是圣家比我强不少,不然我也不这么死心塌地跟他混着,跑来这大通受苦。”
院外的明谈恪和允正礼都有心事,分别站着院外的大柳树下思考人生,别说玩了,连走动的欲望都没。
王玉才出门看到这幅场景,还真是有意思。自己都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还是走上前去。
“正礼进去吧!里面会有你想听到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解不开的结,这次带你过来最大的目的,也是想让你见见他,解解你心的结。”
允正礼有些木讷,他猜想到某些结果。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来,甚至不敢去想。
明谈恪不了解允正礼的故事,但是他明白一个侯爷被迫来到大通县,一定有什么难以言明的苦衷。
“我们一起走吧!去拜祭一下你的父母,既然来了一趟,不去总不好。”
明谈恪的心思不难猜,王玉才早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早些时候允正礼还在,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好!”
明谈恪沉默了半响才勉强说出这句话,心里好像放下什么大包袱一般。
王玉才和明谈恪在半山腰锄草,不过就是一段时间,这草的茂盛有些出乎明谈恪的想象。
他和王玉才忙活快一个时辰,收拾个大概。王玉才早就有准备祭品等,摆放好整齐。这让明谈恪感激看了他一眼,要是放到平常王玉才一定要吐槽明谈恪这个德行。
明谈恪就静静跪在坟墓前,不知怎么地就抽泣起来。王玉才站在身后,替明谈恪挡着大太阳,他有些心疼这个小孩纸。
明谈恪哭着,哭着,身体无力般靠着王玉才,眼前出现了巾帕有意说明让他擦干眼泪。
王玉才和明谈恪扫完墓,就在鲁道臣院外等着允正礼。估摸等了快一个时辰左右,允正礼慢慢走出院门,哭肿的双眼和明谈恪一摸一样,成为难兄难弟。
王玉才带着他们离开鲁家村,夜晚的风比想象来的急,只是有两个小孩好像都放下心里某些东西,又重新拿起了某些东西一般。
八个月前,大通县二街。
“我说明娃子,你字写的这么好,将来是要考状元吗?”
“怎敢,怎敢。谋个饭吃罢了。”
“得,说起来还这么文绉绉的。你拿好了,这是你抄书的工钱。”
“谢谢,陈东家,谢谢。”
明谈恪向着一个中年男人连番道谢,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没有嫌自己年龄小就少给自己工钱。
“玉才怎么了,这几日刚搬到大通县来,还有不少用品得买。”
“只是遇到一个可怜人而已,都挺不容易的。”
明谈恪跑的飞快,他走到附近的包子铺,他特别想念刚出炉的大馒头,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尝到。
“伙计,给我来两个大馒头。”
“明娃子,拿到工钱了啊!这么快就来拿大白馒头。”
“那可不,想念的紧。你赶紧拿一个,钱不会不付给你,陈老板可是刚刚结了。”
“行,行,行。你别着急,这就给你最大,最热的。”
明谈恪拿到馒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下嘴,也不顾不得它烫不烫。
伙计看到明谈恪这幅模样颇为搞笑,这明娃子还真是有趣的很。
明谈恪正啃着馒头正香,眼神看到一个女孩。女孩的眼神很清澈,明谈恪确信他在哪里见过,对的,也曾在他眼睛出现过。
女孩和她娘是逃荒过来的,就静静待在包子铺旁,看着来往的行人,什么话都没说,就静静坐在那。
明谈恪的心被刺痛了,他口袋里还摇晃着刚拿到的工钱,他还指望这工钱去读书呢?他想要读书。
明谈恪把馒头啃完之后,想要痛快离开母女的身旁,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开双脚,咬了一口气,又回到包子铺。
“伙计,再拿两个大白馒头。不,拿两个肉包吧!”
“明娃子,可别怪我没说。这年份逃荒的人多了去,就你这小身板还是先顾好自己。”
伙计看得出明谈恪的犹豫,给他提了个醒。
“无妨,无妨。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明谈恪走到母女面前,把手中的肉包和一半抄书的工钱递给了母亲。母亲说着明谈恪听不懂的话语,还一直磕着头。小女孩早就拿起肉包,塞满了整个嘴巴。
明谈恪心情不太好,走到街上都一直踢着街头的小石子,发泄自己的情绪。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踢到人了,他只是低头连说对不起,抬起头来,他看到一对夫妻,夫妻的面容很和善,没有责怪他,反而问候他是否踢疼了。
明谈恪永远记得这个日子,他遇上一生最为感谢的人。
“少年郎,你可愿到我府上抄书。给工钱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