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耳做了几年长老,过了几年安逸日子,自那次围猎狼王之后便再没离开过东门百里。
百断山脉地处赵国以北,越国以南,是一处重要的战略之地,无数珍奇异兽出没,时常会有天材地宝产出,近年两国更是为了争夺此地小摩擦不断,未来局势堪忧。
一个人行走其中,即使是碎元境的修为,也难保不测,一条百断山脉就有赵国的一半大,没带地图或者缺少方向感的人很容易迷失在其中。
他早年时在换宝市场弄到过一张兽皮图,当时见之心喜便用一枚兽角换下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发现这是一种鸟类的栖居地。
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能用地图专门刻制的必定不是凡巢。
葛耳计划用三天时间往返,时间不算紧,但他并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所以一路都用轻功在树林间穿行。
图上显示要先过一条溪,然后有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树,东行二百里,翻过白头岭,再行三百里,穿过金狮洞。
幸好老狮子不在,留下幼狮在洞中,那幼狮缩在角落不敢冒头,葛耳也不敢招惹,这洞真正的主人金毛狮王同百断狼王可是一个级别的凶物。
他飞快地离洞而去,并决定回来时要绕路。
北行一百里要跨过一个千米的断崖,对于碎元境的葛耳来说,千米距离也可以用轻功飞跃过去,但要想真飞,那至少是焚魂境的事了,可以焚魂化翼。
地图上记载的鸟巢就在对面山崖的崖壁上,崖间险象迭生,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但是葛耳无惧,踩在突起的岩石上如履平地,几乎毫无阻碍,他就到了巢中。
这口鸟巢长约十丈,不知是何种鸟类所留,内中空无一物,只剩几根褪下的鸟羽在巢中散发着一种家禽的气息。
原本他还在考虑用什么方法取到这鸟的心头血,现在却连个鸟影都没见着,他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了。
是另寻他处还是守在此地?
万一这畜生是去觅食了呢?他这么告诉自己。
于是葛耳跳上山崖,盘腿恢复一路奔波来失去的体力,中间饿醒还吃了一次干粮。
日打三杆,也不见这巢中之主归来,莫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看着山崖上被溅到的点点黑血干涸已久,难道早就身亡,看来我要另寻他路了,葛耳想着,慢慢站起身来。
崖间有一枯枝,枯枝根部插了一柄钢匕,上面的血迹未干!
葛耳飞身上前,凑近了看,匕首尾端刻着一个楚字。
看来百断山脉果然有楚国人在行走,这个国家插足,不安好心呐。
他望了望云雾缭绕,下临无地的崖底,沉思片刻,决定以身试险,下去看看情况。
攀岩不难,若想毫发无伤地下到崖底却不是一件易事。葛耳踩云而行,足足踢踏十几步才落到底。
山谷之间有一条不知源头的溪流,曲径通幽,不知去向,溪边装点着三两株有些灵气的草和一些碎灵石,整个山谷都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清新气息。
虽然李义融血大药的事要紧,但葛耳兴致尚佳,而且时间还有富足,他想一路追寻,看看溪流去向。
刚走出十步,便见到杂草丛中立着一块无字石碑,碑后还微微突起一块老坟。难道以前还有人住在这阴冷潮湿的山谷中不成。
复行十里,前面转角处却突兀出现人声,似乎是三四人的样子,葛耳躲在暗处观察,他们皆手持利器,兵器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这是在山谷围猎魔物吗?
居然会有魔物住在这种山谷。
他不敢贸然上前交谈,行走江湖几十年也不是没有被人坑过,他选择小心。
在葛耳的生存法则里,第一次见到的人都是敌人!
他们密切交流着什么,隔得有些远难以听清,其实他很想知道那几人在猎杀什么东西,若是有幸分一杯羹也是好的。
过了一会,那几人停止交流,开始动武,法决乱飞,这其中......
却是听见了一声鸟鸣!
那是穷途末路凄厉的鸣叫。
葛耳一惊,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伙人恰巧和他在今日都寻到此地,大概是逼这鸟进了山谷,然后想要猎杀之。
他探出头去仔细观看,人共有三,使的招数不像是本地人,那鸟......
竟然是青天雀的支脉,平天雀!
这心头血要是用来做血引,做出赵国第一融血大药绰绰有余了!
可是该怎么做,难道走出去索要?心头血可是珍贵之物,且不说要不要得到,走出去抢平天雀简直就是往火坑里跳,那三人的修为不在他之下。
但是为了李义的融血大药,他决定赌一把。
那只平天雀陷入了苦战,虽然作为兽类灵智初开,修为不俗,但仍敌不过三人合力冲击。
若此时葛耳出面助她一臂之力,形成二打三的局面也许这只平天雀还有一线生机,作为报答,一滴心头血算不了什么。
但假若二人合力也不敌,他自己也得搭上命去。
眼看平天雀就要被擒住,电光火石之间他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当即双手一扇,山谷中久未起过的风此时掠过崖壁,猎猎作响,而平天雀更是乘着这道风飘身而起,躲过了一次相当致命的攻击。
三人皆一顿,朝这边看来,他们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跟他们一样觊觎这平天雀。
其中看起来像是为首一人立马抱拳说道:“不知道兄此来为何,若目标也是这雀子,不如我们四人合力击杀,之后各取所需?”
葛耳也不是傻子,这种鬼话谁敢信,等平天雀一死,他又如何能以一敌三呢。
“道友不劳费心,我亲自取了便好。”
“道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欺我等诚心相邀,事成之后各取所需,我等不过要一滴心头血罢了。”
葛耳目光一凝,他看到了他几人臂袖上绣的楚字,这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衣服,他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赵国地界有什么企图!”
为首的人愣了一下,抱拳说道:“我等奉楚王之命为少主取一滴飞禽的心头血,若道兄也有需要,这心头血共有十滴,如道兄无意相助,还望莫插手此事。”
“楚少主需要的心头血还需要来我赵国取吗,楚国地大物博难道找不出一只飞禽?”
“道兄此言差矣,我等也是苦追三天才将这畜生从楚国地界逼至此地,如此算来,这平天雀也是我楚国之物。”
“呵。”葛耳一声冷笑,如此一来便坐实了他们的不怀好意,崖顶分明有一大巢,内中鸟羽同这平天雀也是一体,何必撒谎掩人耳目呢。
这时另外两人高呼:“刘大哥快来!这扁毛畜生难缠地很,我们快牵制不住了!”
为首的刘姓之人闻罢面露担忧之色,这是一次秘密行动,本来都快成功擒获那平天雀,却突然冒出一个不速之客。
他露出愤愤之色,楚王亲自安排,若这滴心头血带不回去,他们三人必遭大罪!
原本他想带一滴心头血回去敬献,剩下的一身宝兄弟三人分了,现在局势不明,不知眼前人是敌是友,但他仍有七八成把握拿下,即使这人与平天雀联手,他们也有信心立于不败之地。
刘姓人转身投入战场,与另两人一起去擒平天雀,那雀鸣声嘶哑,似誓要与他们鱼死网破。
葛耳看了甚至有些于心不忍,平天雀身上已经伤痕累累,鸟羽散落满地,看起来已经非常疲倦。
他决定出手了,即使要猎杀,至少也得赵国人来杀。
左手催动旋风,右手催动泥沙,葛耳一步跳上一块高石以便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立场。
刘姓人眼神一凛,展开修为就跳起来与葛耳对了一掌。
他作为楚国数一数二的杀手,功力了得,杀伐果断,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此时见这人敬酒不吃,立刻翻脸,想置之于死地,了结一切后患。
葛耳也算是赵国一代宗师,二者相撞,必是个你死我活。
一掌过后,尘土飞扬,伴以雀鸣,另外两人还在苦战,希望用随身丹药补充自己熬死这平天雀。
只是平天雀何以平天,这一声不是瞎吹嘘,随意冒犯者最终都空手而归,甚至还带了满身伤痕。
两人之前一掌几乎倾尽功力,却不分胜负,此时重新提气,葛耳聚石而起,用力一拍,刘姓人抽出一柄匕首就迎了上去,那把匕首与崖壁上的那把一般无二。
他二人难解难分,倒是平天雀那边有了反转的趋势,她越战越勇,两人由于体力不支节节败退,有个人还被抓伤了手臂。
刘姓人见势不妙,正欲先撤离,哪知葛耳想下杀手,招招致命。
他指尖渗血,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想刺进对方的眼窝,刘姓人辛亏反应迅速躲过杀招,反手一记沾着鬼火的飞刀,直奔葛耳心口。
葛耳见未扎到,直接立指为刀,横劈对方脖颈,同时身子一扭,险些被刀子灌入胸口,只侥幸擦破了衣襟。
刘姓人这个姿势很难躲避,只好唤出血盾挡住对方的指刀,葛耳用了大力气,血盾差点被破,裂开一个缺口,回去又要补充血精。
反观那边,平天雀的鸣声越来越嘹亮,二人被倒逼百米,其中一人头发被锋利的爪子抓掉一束,若闪避载慢一步那断掉的就不是头发而是脖子了。
刘姓人感觉越来越不妙,本来这次擒拿平天雀十拿九稳,谁知半路杀出个赵国人,这实在让人气愤。
不管怎么样,他绝不允许兄弟三人折损在这里,即使没完成任务也要活着回去!
血盾受损,但是给了他时间,刘姓人直接暴退二十丈,聚气凝神,欲施展一决法门,葛耳自然不会让他如意,飞身跟了上去。
另外两人见状干脆舍弃了眼前敌人,赶来支援大哥。
他二人一人一掌拍向葛耳,逼得他后退三步,但这二人比起他们的大哥完全不够看,各对一掌之后加上之前平天雀打的内伤,都咳出血来。
如此一来刘姓人也得到了充足的时间念诀,新学不久的法门还有些生疏,现在终于是准备完毕。
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柄新的飞刀,与其他几把样式不太相同,花纹更为繁复,且刀尖诡异地渗出点点黑血。
葛耳双手捏法决,血盾浮现,也不敢贸然向前。
刘姓人动,另外两人也各拿短剑刺出剑气辅助他们的大哥。
平天雀见此情景,双翅一振,扇出两道旋风,消掉剑气,还减缓了刘姓人的突刺速度。
葛耳一道血盾护体,一手御风,乘着两道旋风,右手拿着以命相交的推山印,迎上刘姓人的鬼匕!
砰!
片刻过后,二人分开,刘姓人受着二人的搀扶,葛耳却好似无事一般。
再打下去要出事,刘姓人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这个多管闲事之人,阴鹫地说了一句:“来日必定再与道兄比试,我们走!”说罢血遁之术一展,葛耳也不去追,只是一副不败的模样立在那里。
待尘土飞扬十里之外,葛耳一口鲜血咳出,不知那人用了些什么法术,力道竟直接穿透了他的推山印,打进了他的肺腔。
还好推山印卸去了一部分力,不然他连强撑的力气都没有。
葛耳扶墙,慢慢坐下,复杂地看向身上有几处新鲜伤口的平天雀,他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