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皇上在六月的事变中,处理了窦氏一族的外戚势力,重掌了大权,窦太后也被软禁于宫中。皇上真正的掌握了一朝的全部。
同年入秋,皇上十四岁,朝中臣子上书了选秀一事,后宫新晋了一批秀女,这其中也包括前朝的光烈皇后之兄阴识的曾孙**雅。因为阴雅的家世较好,是最先被临幸的一批贵人,而她性格又娇纵高傲,在宫中颇有后宫之主的风范。
如此又是一年光景,皇上已经十五岁,有后宫,也勤劳执政,一切皇帝应该有的样子,他已然都具备了。
而娘亲被我安置在了宫外的府邸中,皇上体恤,赏赐了府邸许多下人、钱财和土地,让我没有了担忧。
可如今,皇上的一切都已妥帖,我为娘亲所努力的初衷也已经达到,还住在宫中似乎也没什么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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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日来到御书房,刘肇正在批改奏折,几位宦官在一旁伺候着。
“皇姐来有什么事么?”刘肇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继续批改奏折。
“皇上,如今叛党已剿,政治清明,一切都已妥帖。凉乐已满二十,愿请辞出宫,与母亲团聚。”我跪了下去,请了礼,头伏在手上恭敬地等着刘肇的回应。
皇上批改奏折的笔停了下来,思虑良久,“皇姐,为何想起此事?可是住的不好?还是听到了什么不如意的话?如果有……”
“皇上对凉乐十分照顾,宫中无人敢非议凉乐。不过我身为长公主,总在内宫待着也不好,还是请辞出宫去罢了。”我语气恭敬。
刘肇自语,“好像与皇姐相处还是昨日的事,没想到转眼已过了这些年。”刘肇放下奏折,看着我,“可皇姐若去了宫外我也是不放心,不知如何安排。”
“皇上,按理说,我朝女子大多十六七便可出嫁,最晚不过双十。”一旁的孙公公弓着腰恭敬地说道。“公主如今还深居内廷,也是因为这几年繁忙于皇室的兴荣。凉乐公主温婉聪慧,皇上何不如借鉴前朝的武德公主之事,赏赐个封号后给予赐婚,岂不双喜?”孙公公是陪了皇上多年的贴身公公,年龄稍长,在先帝时期就在殿前当差,如今已年逾四旬。虽是奴才,但很受皇上信任器重。
“住口!这儿有你多言的份儿么?内宫之事,用得着你告诉朕如何做?!”刘肇忽然站了起来,生气的怒斥。
“皇上息怒,老臣一时愚钝失言,还望皇上赎罪。”孙公公吓得连忙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皇上息怒,”我依旧跪着,帮着说情。“孙公公跟了皇上多年,也是想为皇上分忧,还望皇上看在他伺候多年,宽恕这一次。”
“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啊!”孙公公见势连忙哭咧咧的求饶。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别在这儿惹我心烦!”皇上一摆手,孙公公见状,便逃也似的连忙作揖出去了。
孙公公出去后,皇上扶我起来,“皇姐,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凉乐没什么打算,只要能与母亲团聚便可。”
“朕不是允许沈太妃随意来探望你了么。我说的不是这个,”皇上坐在龙椅上,神色黯淡,“我说的是,婚嫁之事。”
“凉乐从未想过这些,”听了我说这话,刘肇抬头看我。
“就算到了出阁的年龄,先皇已经去世,以凉乐现在的身份,一切也都听从皇上的安排。”
“皇姐心中就没有心仪的人选?”刘肇看着我,眸清若水,薄唇紧闭,似在等一个答案。
“我……”我看着他,一时语塞。
“罢了,这些事朕会好好想想的,皇姐先安心住在若岚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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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个多月,我都没见过皇上。每次去,孙公公都推脱皇上正忙或是已经歇息,很不平常。我也不好为难孙公公。这日,夕阳微沉,酉时时分,皇上竟然主动来了若澜殿。
我还没有来得及出去,皇上便进了殿内,一旁的侍女也被打发了出去。皇上穿着一身月白色绣袍,身上有着浓重的酒气,面色微红。
“皇姐。”
“皇上,这是喝了些酒?”我扶住他,让他躺在一旁雪绒铺的卧椅上。
“少许喝了些,”刘肇侧卧在卧椅上,凤眼微眯,带着些醺意。
我蹲在一边想给他喂些茶水,却被他推掉。“我不喝,皇姐,”刘肇盯着我,“你觉得邓弘人怎么样?”
邓弘?就是那年的邓训四子?
刘肇忽然捧起我的脸,盯着我,醉眼迷离,他自顾自地说道,“这朝中也就邓弘,才能配得起你。”
有些发怔。片刻,我站起来,背过身,声音淡凉,“皇上不必费心凉乐的事的。”
“不不不,我早就看出来了,邓弘看你时的眼神。他为人正直温仁,也就他!我才放心……”
皇上醉醺醺的话在耳后,我不想再听,“够了,皇上……”
身后十分安静。
一回头,却发现皇上已经睡了过去,侧卧在雪白的绒塌上。
我蹲下来,为他盖上一边的锦毯。这样近距离的端详他的脸,我不禁感叹,这些年,一如他所言,不知怎么就过了这样长的时光。
我刮了一下刘肇的鼻子,一如儿时。
八年的时光,印象中那个白白糯糯的小太子,已然长成了大人模样。坚毅的轮廓似是说着他那同样坚毅隐忍的性子,高挺的鼻子,纤长的睫毛,眼睑的印痕深深长长到了眼尾,薄唇微微的抿着。
我的手轻抚他的嘴角,淡淡笑道,“做的什么梦这么严肃。”
微凉的指尖无意触碰到了他微红的嘴唇,我的笑容有些凝固,一时竟有些无措。一种异样的感觉拂过心头,如有蚁行过,不敢声张。有些燥热,不知是来自于他唇瓣的温度,还是自己慌乱的心神。
我倚靠在卧椅边坐着,双手抱膝。时光真快啊,才七八年的样子,我见证了他从一个小太子到现在这样一个励精图治,可以独当一面的皇帝,而我的青春也写满了他的成长。回头望他,看着他认真虔诚的睡颜,他的记忆里呢?又有几分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