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北风扫下了几片稍现淡黄的绿叶,和府内虽说不上安静祥和,但在这晚饭后的悠然时光也让人显得有几分慵懒。湖心亭内也存留着两个身影,一斜躺一端立,一青壮一耳顺。
“老黄,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壮年男子在竹椅上斜躺着,双目微张,声音有些许混沌,多半也是因为和手里的那串葡萄有些关系吧。
“自主子在布库门前将老奴救下,已经满二十年了。”老人两眼半闭,身子微躬而立,也不知是弯惯了腰还是岁月的赏赐,身子并不是很直。
“二十年啊,你陪了我一半的人生。贪够了吗?”仿佛问到了在意的事情,男子的右手停下了对手中葡萄的‘蹂躏’。
老仆并没有像一般家奴被问到痛处一样,诚惶诚恐的低头下跪请求饶恕。而是用一种像是在看自家后生的祥和眼神,静静看了自己的主人一会儿,淡淡答道:“跟了老爷这么些年,脏了连郡王爷都羡慕的衣裳,也糟蹋过了寻常人家几辈子收入都换不来的珍馐美味,家里不成器的几个侄儿更都是摇身一变成为地方豪强。够了,老奴贪够了。”
“是啊,锦衣玉食,美酒佳肴,你可是吃腻了呢。银子这玩意儿,也存几山了吧。不过这还不够啊,你是谁?你可是我和府的大管家,连我那不成器的小子都要叫上一声师父的人。你还没贪够,没贪够呢。”男子缓缓站起,用还带有些许葡萄汁液的右手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慢步走向亭边,双手扶栏,继续问道:“你觉得,我这几年怎么样?”
老仆未敢转身直面,本来已经略微佝偻的身子,仿佛弯得更低了。思考了一会儿,慢慢答道:“做奴才的本不应该对主子的行事多有探讨,但既然主子问了,也请主子勿怪奴才妄言。”
“但说无妨。”
“老奴也不知道当今圣上几年前和主子说了什么,只是觉得主子自那年在避暑山庄围猎归来之后似乎换了个人一般。从年轻时的精明强干变得……变得……”虽然已经有了男子的应许,但老人还是有点儿放不开,毕竟多年的主仆观念早已深入骨髓。
“草包一个?”男子大笑道。
老仆在一旁也不敢接话,只好默默赔笑。
“贪,这个时代需要贪官。大清虽然还是一片太平盛世,但腐朽的味道已经入到骨子里了。皇上能不知道我和珅贪吗?但他需要一个有能力又有把柄肯听话的人在身旁,而我和珅恰巧又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还有我的那些门生鹰犬也是一样的,只要有能力,肯办事,这点小贪又有何妨?像那纪晓岚,能力是有的,可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常常和皇上对着干,你说这人皇上能用得顺心吗?这啊,可是我和当今圣上偷学到的帝王之术呢。”和珅背过双手,遥望天空郎声说道。也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他也不怕那隔墙的耳朵偷听,听到又怎么样?他和珅本就是一盆脏水,还怕别人进这几滴墨汁的言?再说了,他是‘和珅’,又不是和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钮祜禄·和珅为十八省巡视使,代朕巡查天下。如遇乱臣贼子,从三品以下,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次日,乾隆的圣旨正式下发,罗颂知道,自己要踏上寻找小钱钱的幸福生活了。
既然要出去了,以我们和大人这尊贵的身份与响亮的名声,护卫自然是少不了的。除了随行的和府侍卫六伍共三十人外,还有仆人侍女等共计六十余人。可奇怪的是,以往的钦差大臣除了自带的侍卫和到各省当地安排的护卫外,理应还会再出现或多或少的御前侍卫随行。而这次却没有一人,或许这也是乾隆出于对和珅性格的了解或是信任吧。毕竟我们和大人这么怕死的人,轿子都要用合金的,出门怎么可能不带够人手呢?
“你们几个,帮忙把这几桶夯药抬到那边的马车去,这玩意儿碰不了水,要放在有棚子遮挡的车上才行。”和府护卫,除了功夫了得外,装备那自然也是顶尖的。一人各带三骑伊犁军马,配统身正红色骁骑棉甲,除各自熟用的武器弓箭外,均配短柄燧发枪一把,双发袖弩一支。此等豪华装备,哪怕遇上百人规模的正规部队也尚有一战之力,更别提少则数人,多也就数十人的刺客劫匪了。
再说车队这边,除了我们和大人的驾四马车外,还有十余辆驾二马车随行,一字排开煞是壮观。虽说天子驾六、公卿驾四、士子方可驾二。也就是说只有天子的马车可以同时有六匹马拉车,官员的四匹同行,也只有获得了士子身份的人才可以坐两匹马一起拉的马车。但宰相门房三品官啊,何况是我们和大人的家仆?所以哪怕仅仅是一个奴仆,坐驾二的马车,也不会有人敢多说什么闲话的。
既然提到了马车,这里就不能不说说我们和中堂的马车了。这马车除了四匹红马十分神骏之外,小叶紫檀做的车架轮轴,黄花梨雕刻的车厢,镶金带玉,车内更是绒丝绵羽一应俱全。箱体宽大,哪怕同时乘上四五人也是游刃有余。就如同一个寻常王侯的作家一般,富丽华美。
嗯,对的,你没看错,就如同寻常王侯用的车一样,豪华是豪华,可却缺少了一些和府的特色,比如那防弹,哦,是防箭的功能。因为和府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老爷——和珅,每天坐的可不一定是同一辆车。
交待完和府事宜,一行人在众人的礼送中缓缓驶出和府。可有心的人却发现,送行的人中没有了最应该出现的和府大管事黄盛。其人不知所踪,今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和府都是由二管事管理大小事务。
“老爷,府里传来的消息,咱出发后的第二天,那纪昀也手持皇上密令出了城。”年轻家仆在罗颂车旁透过窗子轻声报道。
“哦?纪晓岚?有意思,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