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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奔赴汉口

包陈氏明白,儿子并非井中之蛙,总有一天要远走高飞,做母亲也只得默默祝福。家里有一堂屋,是祭祖拜神的地方。堂屋的门楣处,有一块黑色的大匾,上书“履安堂”三个大字,仿佛在告诫包家子孙在人生的道路上要小心谨慎。即将远行的包玉刚来到履安堂,拜祭祖先,他年轻的心灵牢牢地记住了祖先的遗训,在他以后漫长的人生路上,他以处事谨慎、作风稳重而独树一帜。

包陈氏知道儿子去意已决,早早就为他订好了一张从钟海到上海的船票,再从上海乘船到汉口,她对儿子千叮万嘱,千万不要在上海花花世界耽搁,一找到去汉口的轮船就立刻起程,爹爹会在汉口接船的。包玉刚将母亲的嘱咐一一记在心上。

出发那天,天气格外地好。包陈氏大清早就起来做好了一袋干粮,连着几套做好的衣服鞋袜之类,打成一个包袱,在江边叫了一条小船,送儿子到钟海。小船启程了,甬江两岸,稻浪滔滔,景色宜人,村舍错落有致,不时看见有洗衣的少女、淘米洗菜的妇人和玩耍的孩童,笑声、歌声忽远忽近,好一幅江南水乡民俗风景画!

船上的母子两人却无心欣赏这些美景,因为他们太兴奋了,时而和船家说话,问这问那,快乐得像一双出笼的小鸟;时而玉刚又依偎在母亲怀里,享受母亲亲昵的爱抚。

做娘的心情却是大不一样的,包陈氏又是开心,又是惆怅。

到了钟海,母子两人匆匆赶到码头。开往上海的小轮船随即启航,码头上母子依依惜别。

要说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在这种场合更能体现,历史上的这一幕总是为后人所称道,并时时出现在许多文学作品中。

包陈氏握着儿子的手,不禁泪眼朦胧。包玉刚见状,眼睛也有些发酸。但他马上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是啊,要独自上路了,应该像个大人的样子,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他为母亲擦干了泪水,安慰她说:“娘,您放心我会牢记您的话,好好读书,好好做人,等我干出一番事业来,就回来见您!”

包陈氏欣慰地点点头,目送包玉刚上了小轮船。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过之后,小轮船驶离了码头,岸上慈母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看不见了。

包玉刚,这位未来的船王,就是这样开始了他的人生之旅。

一九三一年的中国,基本上消除了军阀混战的局面,保持了形式上的统一,虽说在国民党政府统治下,人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好转,但此时的商业活动并没有停止。长江中下游地区也似乎未受太大的影响,相比之下,这里交通发达,商旅繁忙,一片商业繁荣的景象。

有“冒险家乐园”之称的大上海,历来是中外商贾、文人政客、地痞流氓、三教九流的天堂,由吴淞口沿长江溯江而上,经南京、芜湖、九江至武汉三镇,也都是物产丰富,商业兴旺,百业繁荣。

包玉刚坐在开往上海的小轮船上,就像一头初次走出森林的小老虎,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和好奇,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充满了渴望。

在宁波老家的中兴小学,他熟读四书五经,通晓孔孟之道;从父亲带回来的各种书籍和出版物中,他知道康有为的戊戌变法、孙中山的辛亥革命;从博学多才的支家英老师那儿,他听到了哥伦布、华盛顿、爱迪生、拿破仑这些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的事迹。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的诗句。他深感宁波太小了,外面广阔的天地才是他任意翱翔的天地。

小轮船里乱哄哄的,乘客多是一些出去做买卖、找活干的宁波人,也有一些外地客商,但也有一些骗子、赌徒和游手好闲之辈。潮湿暗淡的船舱里,各色人等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也有些睡不着的,便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喝酒、划拳、赌钱和讲女人。“哥俩好呀!六六顺呀!”紧张兴奋的划拳声夹着忽大忽小的笑声不时传到包玉刚的耳朵里。

包玉刚倚在甲板的栏杆上,海面上漆黑一片,只有天上的点点繁星似乎在一直陪着他,包玉刚忽然想起了母亲充满慈爱和关注的眼睛,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伤感。

但这种感觉只一闪而过,立刻就被对未来的憧憬所代替。他想到神往已久的汉口,想起自己当船长周游世界的梦想,顿时豪情又充满了胸膛。

钱塘江水与海水互相拍打,激起阵阵涛声,隐约可闻。在这和谐谧静的大自然中,包玉刚感到前所未有的胸襟的开阔,航海的感觉真好!

包玉刚又哪里会料到,半个世纪之后,他会拥有两百多艘巨轮,成为显赫一时的世界船王呢?包玉刚吹了一阵海风,作了一番幻想,不知不觉中有些倦意,是啊,一整天没休息了。他走下船舱,径直回自己的铺位上睡觉,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

“哟,这不是包家二少爷么?”

包玉刚天资聪颖,才貌出众,加之包家在当地也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殷富之家,在家乡时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经那人这么一喊,船舱里的划拳声和笑声都停止了,大伙纷纷围上来问长问短,有些则送上吃的喝的来招呼。当知道包玉刚是独个儿出门后,有人就爽快地拍着胸口说:请包二少爷放心,我把你送上到汉口的船,这一路上若是有谁要欺负你,我第一个跟他没完!

乡亲们的关心和盛情使包玉刚顿感乡情的纯厚和温暖,忘记了旅途的劳累和艰险。当下,包玉刚谢过众人,便各自就寝歇息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轮船就驶进了吴淞口码头。那位热心的乡亲带着包玉刚上了岸,还陪他去买了一张去汉口的船票。

大上海十里洋场的繁华景象、灯红酒绿,包玉刚未及细看,便匆匆登上了西行的轮船。

这次航行,沿途所见之景象,与从钟海到上海的大不一样。

长江中下游水面宽阔浩瀚,江水滔滔,包玉刚不禁想起宋朝大词人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溯江而上,长江婉如一条巨龙,气势磅礴,他顿时感到豪情满怀,力量倍增,同时也觉得作为中国人是多么的骄傲。

然而包玉刚当时并不知道,中国这条巨龙正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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