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明显是怀着目的过来搭讪的，不仅没有眼力劲儿地使劲搭话，到了后来甚至悄悄扯落了自己礼服上的一条绑带，然后花容失色地投入到欧阳修竹的怀中。
“啊，我的衣服。”
女人算好了欧阳修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定会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所以在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多了件衣服时，不露痕迹地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位小姐，天气越来越凉了，你这样自己扯坏自己的裙子就不怕照亮感冒吗？”
听到这话，女人诧异地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着鹅黄礼服的高挑女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她面色冷漠，那犀利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射了过来。
女人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她披着的是一条与鱼得水的礼服搭配的鹅黄色丝巾，并非欧阳修竹的西装。
“你胡说什么！”
女人发现身周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同时以鄙夷嫌弃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她彻底怒了，指着鱼得水就开始大骂。
“多管闲事的女人，不要脸！”
鱼得水不怒反笑，懒懒地朝她走进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女人恼凶成怒的脸，然后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是谁不要脸，你自己心里清楚。勾搭男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本，你以为扯下衣服露出点肉就可以攀高枝了吗？就你这个身材，也好意思出来显摆？”
鱼得水喝了酒，说话更是不留情面。
被说中心事的红衣女人登时红了脸，恼凶成怒地扬起手就要往鱼得水的脸上扇去，却被一只男人的大手生生扼住了手腕。
鱼得水冷冷地看了一眼护在自己身前的欧阳修竹，又是冷笑一声，然后有些失魂落魄般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出了酒店。
欧阳修竹的目光落在鱼得水写满了落寞的背影上，看着她衣着单薄的模样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拧了一把。
“该死！”他忿忿地甩开红衣女人的手腕，加快脚步追了出去。
鱼得水本想着今天是婉婉和匡孟的大喜日子，应该多喝些酒庆祝庆祝。
可是见到这样的场合下总是会有几只不要脸的妖精主动招惹欧阳修竹，她便觉得有一团莫名的火气在腹中燃烧。
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欧阳修竹现在只是她的顶头上司，是她的金主，她只需要做好工作就行，不应该再去理会他的其他事情，可是越是自欺欺人，她便越是忍不住。
鱼得水喝了很多酒，走路踉跄，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她步履蹒跚地来到了酒店后花园，看着不远处的风景发呆。
忽然间觉得背上多了件外衣，鱼得水扭头一看，只见欧阳修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侧，并将他的西装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鱼得水习惯性地冲欧阳修竹假笑：“谢谢大老板。”
对，只是大老板而已。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欧阳修竹拧着一张眉，淡漠地说道。
“回去……”鱼得水又是冷笑，“回哪里去？我已经不是我了，我的家也不再是我的家了。我是在这世间游荡的孤魂，是这世上多出来的人。”
这一瞬间，鱼得水有过一丝后悔。
她以为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能够像过去那样拥有一切她想要的东西，可是当她真的能够不去投胎，她却发现像她这样连个身份都没有地活着其实非常累。
是她太过自信了，甚至有些自不量力地去挑战人世法则。
欧阳修竹当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当她是在说醉话。
他不再和这个已经喝得烂醉的蠢女人理论，直接上手懒腰将她抱起，朝大门走去。
鱼得水失了重心，下意识地搂住了欧阳修竹的脖子。可当她稍微清醒时发现自己搂的居然是欧阳修竹的脖子时，她又十分不爽地闹腾了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负心汉！”
欧阳修竹却因为鱼得水的这“负心汉”三个人愣了愣，他找了个能够避风的地方将鱼得水放下，然后像研究古董一般死盯着她。
鱼得水却不乐意地，大大咧咧地骂了起来：“看什么看，你这个死鬼！”
额……
欧阳修竹又是一头冷汗，额间顿时出现了一大排整齐的黑线。
他伸手戳了戳鱼得水的额头，莫名其妙地问：“你这个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屎吗？”
“装的都是你！”鱼得水脱口而出，丝毫没有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欧阳修竹却又是愣了愣，无言以对。
这个蠢女人的脑回路不是他这种凡人可以理解的。
“你这个混蛋。”鱼得水眯着眼睛推了一把欧阳修竹，“吃了我豆腐又不负责，撩完我你人就跑，你到底是几个意思，难道我鱼得水配不上你吗？”
欧阳修竹忽然想起在国色天香会所顶层套间的那一次，忍不住又戳了戳鱼得水的小脑袋笑道：“撩完就跑的人好像是你吧！”
“你说，我哪里不好，既聪明又漂亮，长得高，胸大，屁股也翘，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鱼得水一边说，一边还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好像是在证明自己的话不假一般。
欧阳修竹又是无语，真没想到这个女人的酒品这么差。
“你说！”鱼得水一脸不服气地拽住了欧阳修竹的手臂，“要是我比那个女人早遇到你，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女人……”欧阳修竹脸上的笑容怔了怔，看向鱼得水的目光更加深邃了起来。
“你别不承认，莫浩初都已经告诉我了。”鱼得水打了个嗝，又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你暗恋了一个女人十几年，也找了她十几年，你喜欢她，你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了！”
欧阳修竹的眸子眯了眯，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
莫浩初……看来前几天将他打的那一顿还不够解痒呢！
欧阳修竹才发了一小瞬间的呆，鱼得水却已经噗嗤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挂了一脸，看起来毫无形象。
“大老板，你能不能给我挪个位置。你把我也装到你的心里吧！我很瘦的，不占多少空间。”鱼得水说完，便开始将自己的脑袋抵在欧阳修竹的胸口使劲儿拧掰，好像准备要将自己整个人拧到欧阳修竹的身体里一般。
欧阳修竹再也笑不出来了，抬手想要抚一抚这个傻女人的头发，可动作才做到一半又落了下去。
鱼得水说的没有错，她的心里一只藏有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他愿意花十几年的时间寻找和等待。
他一直认为自己在找到当年那个女孩之前是一定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的，可是在遇到鱼得水以后，一切都变了。
也许是因为他有多次觉得这个蠢女人很像当年那个女孩，所以才会特别关注她、关心她，甚至会在她闹时忍不住笑，在她哭时忍不住心疼。
可是欧阳修竹心里十分清楚，若他只是将鱼得水当作替身来爱，这对她不公平。所以每次面对鱼得水的表白和示爱时，他不敢承诺，也不敢直面自己的心。
“对不起……”
欧阳修竹喃喃说道。
声音弱如蚊蝇，可鱼得水却听见了。
“所以，你承认是因为爱她，而不敢爱我了？”鱼得水睁大的眼里再次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确实一直在找一个女孩，并且除了她，我不会爱上别人！”这一回，欧阳修竹说得十分坚定。可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究竟是在同鱼得水说，还是在警告自己。
鱼得水的眸子又红了红，可是她没有哭，反而是笑着捉住了欧阳修竹的手：“那也许，你找了那么久的女孩就是我呢？”
“你确实很像她。”欧阳修竹的眼眸垂了垂，“可你不会是她！”
他心里很清楚，鱼得水不会是她，准确地说，现在他身边的任何女孩都不会是她。
因为易夫人在与他达成协议的那一天就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他找了这么久的那个“鱼美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之所以还没有放弃，那是因为易仆夫人说过，只要他收留那只白猫并好好照顾它，易夫人就会竭尽全力替那个女孩寻找生机，也许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那个女孩还可以复活。
鱼得水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同时，她的幻想也破灭了。
她站直了身体，却因为身体的无力感而又晃了晃。
欧阳修竹还想扶她，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鱼得水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或许她笑得很假，但因为这个笑，欧阳修竹的心再次颤了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