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忆慈身上出了这档子事，工作已经辞了，一直在哥嫂家里养身体。现在郑豪杰看她身体好得差不多，有时会旁敲侧击，问她有没有找到新工作和新住处。她自然是听得懂哥哥的话外音的，每次都乖巧又无奈地摇头：“我这几天海投简历，确实也有几家公司邀请我去面试，但开出来的薪资都远远不如以前那家，而且进步空间也小，我想再多找几家。我也在豆瓣上看房子了，放心，找到了我马上就会搬。”
郑豪杰唱红脸，林阮纯当然就唱白脸，她带着恼怒瞥了老公一眼，安慰小姑子：“忆慈别着急，你慢慢来，前途和住处都好重要，不能马虎。实在不行就拉下脸去和爸爸同住，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也担心你安全。”
“爸最近老是去跳广场舞，好像跟个老太太勾搭上了，估计不想我回去打扰他夕阳红。”郑忆慈苦笑着否决这个提议，“我还是再找找，也不用担心，我这么大个人了一个人住能出什么事。被我哥揍得那么狠，凌铭肯定也不敢来找我了。”
话是这么说，一天天过去，她丝毫没有要搬走的迹象。不过有林阮纯在家，她倒也没有黏着郑豪杰不放。距离把握好了，就是和和美美一家人，林阮纯对她便也不是那么反感。不过鉴于林宇泽的提醒，她还是留了个心眼，白天夫妻俩都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把自己装的摄像头打开。
摄像头的位置相当隐秘，郑忆慈对她家结构不了解，万万发现不了。不过林阮纯还是尊重隐私的，并不在她住的次卧里安装这种东西。
郑忆慈现在没有了收入来源，但存款还有不少，也算是自觉，每个月往他们的卡上打一笔钱当作房租和生活费。念在亲戚关系，林阮纯让她象征性给点就行，八百块差不多得了。倒是郑豪杰，自从有了大家和小家的概念，葛朗台属性一下子被激发出来，晚上在被窝里他还问她确定给这点就够？亲兄妹明算账行不通了？
“你想明算账也行，但人家现在这么窘迫，你兄妹情谊是完全不想要了？”她屈起手指敲打他脑门，“我是说过要分清主次关系，但几时叫你这么绝情？讲真，你心要是真的这么狠，我还挺害怕的。”
“可别，我都是想要你开心啊，你心里痛快了就天下大同。”郑豪杰赶紧拍老婆马屁，把她哄舒坦了才翻身睡觉。林阮纯在黑暗中笑了笑，也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林宇泽给她发了消息，叫她这几天记得开着监控摄像头，有好戏可看。
正好两天后她又要出差，看到这条消息她心里就有了底，八成是郑忆慈见她走了，心里又蠢蠢欲动，想办法割裂他们夫妻俩。妹妹当到这个份上，真是比婆婆还讨人嫌，还没有婆婆那种皇太后特有的天然优势。
搞不明白她图什么。林阮纯关掉手机，沉入睡梦。以目前情况来看，郑忆慈出什么手段她都不担心，毕竟郑豪杰的心思都在她这里，真要玩什么小花招，她有的是办法让她自取其辱。
出差前夕，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在主卧和次卧的交界处也安了监控。她特意叮嘱过郑豪杰，她不在家的时候，他不能和郑忆慈进同一个卧室。修灯泡打虫子都不能成为理由。郑豪杰心知自己之前的举动给老婆带来的心理阴影，对这个要求当然是满口答应，再说次卧的灯泡是一周前才换的，家里也从来没有会飞的大蟑螂。
“你要是背着我搞出什么，就等着我回来把证据拍在你面前。”她声音带着狠劲，但下一秒就破功笑了出来。他赌咒发誓，一路甜言蜜语把她送到机场。
对他们夫妻间的约定和承诺，郑忆慈一无所知。郑豪杰也只当老婆占有欲发作，并不知道家里密布监控，不过他倒是没有做出出格的事，相处时对妹妹甚至可以说比较冷淡，以往无话不谈，现在要他主动说点什么就跟挤牙膏似的。
自林阮纯走后，她对做晚饭莫名殷勤了起来，就像当初嫂子回娘家家里只有她和哥哥一样。这段时间都是晚上郑豪杰回来掌厨，要么就是大家一起点外卖，现在跑厨房倒是勤快得很。
只是干嘛非得挑女主人不在家的时候这样表现呢？郑豪杰的情商被林阮纯大力开发之后，对妹妹日常生活中的小心机看得一清二楚，于是经常在外面吃过晚饭再回来，叫她不用做他的饭，自己解决就好。
老婆这次出差要一个星期，他寂寞空虚冷，房间信号又不好，就抱着ipad到客厅跟林阮纯视频。
“媳妇儿，今天老张在公司派糖果，他老婆生了，是对龙凤胎。”郑豪杰声音不无羡慕，“咱们什么时候也造一对出来呗？”
“我倒也想，但没这么巧，一生就是一对啊。”她抱着手机笑得开怀，“事先声明，我不打算生二胎的啊，一次就够痛的了，再来一次真的受不了。”
“没事儿，生一个就够了，我也舍不得看你辛苦。”
“别肉麻了，说说看，你喜欢男孩女孩？反正也不一定就按你喜欢的来。”
郑豪杰一时陷入两难。他当然想要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把她宠成天下最甜蜜的小公主。但与此同时也想有个儿子，将来教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陪着他出去骑行和登山。纠结之际，屏幕里的老婆突然打起招呼：“忆慈晚上好啊，来帮我们参谋一下，男孩好还是女孩好？你喜欢外甥还是外甥女？”
他怔了怔，回头看到郑忆慈就趴在沙发背上。聊得太入迷，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动静，他尴尬地往边上挪了挪：“忆慈坐过来呗，跟你嫂子聊聊。”
郑忆慈没怎么给面子，语速飞快：“我随便，你们不管生儿子还是女儿都得叫我一声姑姑，有这个称呼就行了，其他我不在乎。有点困，我睡啦，嫂子晚安。”
撂下这句话，她逃命似的匆匆躲回自己的房间。郑豪杰纳闷地往次卧房门瞥了一眼，转头对林阮纯笑道：“这丫头有些时候就是有点神经质，你不用在意。来来来我们继续讨论，你想要儿子还是姑娘？”
“姑娘好啊，儿子跟哈士奇有什么区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拆家。”
“也不一定，要是我们姑娘跟你一个德性，这家也迟早要完。”
“你等着我回去先把你拆了——”
星期五的晚上他们聊起天来肆无忌惮，林阮纯翌日虽要开会，那也是下午的事，还有一个上午可以补觉，因此有恃无恐。半夜两点钟，他们终于达成共识，决定要一个女儿，郑豪杰的眼皮子也撑不住了，对老婆说了句晚安，扯过沙发上的毛毯裹着，倒头就睡。
这一觉格外漫长。客厅的窗帘很厚实，郑忆慈出来帮他拉上，偌大的房间完全不透光。中途他迷迷瞪瞪醒来一次，她给他倒了杯水过来：“才早上六点不到，再睡会儿。”
看着屋里暗黢黢的，他也没怀疑，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下去。周末要是没人来打扰，他可以睡上整整一天加一夜。
大概因为醒过一次，再要陷入深睡就不大容易了。他断断续续地做了几个黏腻的梦，腹下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吸住，空前的快乐。一泻而出的空虚感将他放逐至泥沼边缘，岸边近在眼前，他全身力气却已经被抽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寸寸吞没。
再度醒过来，郑豪杰只觉得头疼，浑身绵软无力。周边依然一片昏黑，但他觉得以自己的状况不能再睡下去了，爬起来拉开窗帘，阳光潮水般涌入室内，再看挂钟，已经一点半。
下午一点半。
他感觉裤子黏答答的，去厕所一看，有一小滩白色。盯着这一小滩他有点纳闷，之前不是没做过那种梦，但发泄出来的时候量比这多得多。怎么这次才这点？
果然是老了吗？
会不会要不上孩子？
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在脑中兜了一圈，直到肚子发出悠长的鸣叫，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
郑忆慈的次卧房门紧闭，他去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不知是在午睡还是出去了。他一向记不住门口那么多女鞋究竟属于谁，看不出有没有少，也懒得管，拿起手机叫了个披萨外卖。
吃到一半，林阮纯来了视频电话，他接起来：“媳妇儿想我啦？”
她在那边似笑非笑：“看你吃得满嘴流油的——别就知道吃啦，刚才有没感觉哪里不对啊？”
除了做了个羞羞的梦，发现裤子上有羞羞的东西，还能有什么？男人有这反应不是正常的吗，哪里不对？
等等？媳妇儿是千里眼还是咋？怎么能抓得这么巧？
“我没觉得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他往卫生间看了一眼，那里有他刚换下来的脏裤子。心虚了一秒，立马理直气壮，哪天要是没了那些乳白色，才是出了大事。
林阮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叫他离郑忆慈远一点，她再过两天就回来了。
好端端的又扯上郑忆慈了？女人心海底针，郑豪杰觉得自己更加摸不清老婆心里的想法了。
“老婆你放一百个心，我现在跟她保持距离，再也不会跟以前一样了。而且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不可能干出什么事情来，她之前也就是还不懂事，这阵子好很多了——”
“你拿她当亲妹妹，她未必拿你当亲哥哥。”林阮纯神色带着寒意，“你听我的，保持距离，保护好自己。”
她声音压得很低，但十足坚定，不容置喙。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郑忆慈就被刻画成了狼外婆形象，但林阮纯这副模样让他不由得也严肃认真起来：“行，听你的。”
她表情稍微缓和：“做好心理准备，等我回来有东西要给你看。你看完就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不等他追问，她匆匆收尾，挂了电话。
郑豪杰看着剩下的两块披萨，也没胃口吃了，存到冰箱里。想着她的话，心头萦绕起不祥的预感，试探着又去敲了敲次卧的门。
郑忆慈拉开门，面色潮红，有几分紧张，似乎不想让他看到房间里的景象，自己出来后就即刻关上门。
“哥，什么事啊？”
我还想问你呢。郑豪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摆摆手：“没什么，就看看你在不在而已。刚刚我叫了披萨，还剩两块，当明天早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