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接连多日的阴霾天气,到今日终于放晴了,连温度也有些许上升。
朱祁钰静静站在门口,仔细看着面前的大笼子里那只染成红色的大雁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中,懒洋洋的窝在那里打盹。
看了一会,朱祁钰拿手摸了摸下巴,他突然想起了看到过的一则前世的广告。
广告具体关于什么的倒记得有些不清楚了,但对里面的人印象很是深刻。
他们正在打着赤膊欢歌热舞,身上染着五颜六色的染料,染料里还有金光闪闪的颗粒,很是炫目。
于是朱祁钰对着身边的张永,杨贵和张权几人说道:“你们做的不错,这颜色看起来染的很均匀。大雁对染料没有什么不适吧?”
张权看了看周围几人,抱拳回道:“王爷,张公公昨天帮末将几人把大雁染好色再回去的,到刚才大雁还生龙活虎的吃食,想必无啥大问题了。”
“好!不过我觉得光是红色有点不显眼,在天上那么高的地方,该更与众不同点才像是真的,即使有人心存疑惑,一时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然后朱祁钰把自己的想法给几人详细说了说。
“王爷真是聪明,奴婢觉得真好,到时候看着还放金光,哪个敢说不是天降祥瑞!”
张永和杨贵想都不想,立刻拍手称妙。
张权想着左右不过是捣碎点金粉,只要注意别抹太多,让大雁重的飞不起来就成,便也附和道:“末将也觉得不错。”
“那好,你们把其他大雁染色的时候给染料加些金粉看看。”
朱祁钰不动声色的回道,一边还无奈想着张永和杨贵这俩不靠谱的家伙,谈点正事拍啥马屁,关键这马屁还太生硬!可见把马屁拍的如沐春风、让领导满意是门功夫,难怪前世的自己和这俩屌丝一般常年在底层厮混。
朱祁钰抿了抿嘴,带着一行人回到了正屋堂里坐下,张永这时麻利的给朱祁钰端来了一杯热茶放下。
“行了,张伴伴也别麻烦了,你们都坐下,咱们再谈谈别的事。”
朱祁钰示意大伙坐下,这才继续说道:“王永,杨贵,听说你们昨天抓到个秀才跟踪你们?”
王永立马站起来抱拳回道:“王爷,这人叫杨及第,现在就被堵了嘴,关在柴房。
昨天卑职和杨校尉去取药,回来途中发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跟着俺们,叫俺们给拿下了。
这贼厮一开始还嘴硬说只是路过,后来俺和张百户、杨校尉一起琢磨,好像在前几日见过,然后一核实果然是那天跟着马三的那个无耻文人!”
朱祁钰笑道:“哦,及第,这名字好啊,起码得考个进士。”
杨贵不屑的说道:“王爷,名字好也得看人,这家伙都快四十了,还是个穷酸秀才。要不要咱们……”
“我自有想法,你们过来。”
朱祁钰摇了摇头,对着凑过来的几人低声吩咐着,然后带着张权和张永去了里屋候着。
不一会儿杨贵就带来一个穿着旧衣的中年汉子,除了脸上有些瘀伤,白白净净的倒有一些读书人的样子。
不过朱祁钰越看越眼熟,好像真是那日胆小躲在后面的家伙,这人说话倒是挺清楚的,也知道审时度势。
王永这时慢悠悠问道:“杨朋友,昨夜过得可好?”
杨秀才正苦着脸暗暗活动着被绑了一夜有些发酸的身子,听到王永问话,连忙作揖深深弯腰下去,一脸讨好的回道:“在下一时鬼迷心窍,事先也不知道你们是郕王殿下的人。
要是早知道的话,给在下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啊,诸位将军放过我吧。”
王永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那你这个读书人不去考个进士光宗耀祖,怎么干起了这般差事。”
杨秀才脸色一下子通红,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
杨贵不耐烦的凶道:“王兄弟依我看,就莫要废话了,看这家贼眉鼠眼的,还跟着阉党做事,定不是什么好鸟,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给宰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杨秀才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苦苦哀求二人。
杨贵就要去拉赖在跪着不起的杨秀才,王永这才装模作样的拦道:“这毕竟也是个读书人,这么多年圣贤书读下来,礼义廉耻肯定是知道的…”
“在下知道,知道!”
杨秀才连忙大叫道。
王永这才正色道:“那好,王振那厮祸国殃民,俺们这也算替天行道。
再说你一个读书人就跟着马三那样的混混有啥出息?
只要你帮俺们一个小忙,你也知道俺们是郕王殿下的人,别的不说,一个侍读,教授之类的官职不是手到擒来?”
杨秀才虽然只是个穷酸秀才,但对这种官职还有些不屑,这不过是些不入品流的小官,又跟着的只是一个藩王,压根就没什么前途可言,可形势逼人,还是先脱身了再说。
于是杨秀才立刻信誓旦旦的说道:“在下也不耻这些走狗的作风已久,如今恰逢其会,定帮助义士们匡复正义!”
“好!果然没看错你!桌上有笔墨,烦请你帮俺们写上三五份揭帖以助一臂之力,也防止杨朋友再次鬼迷心窍,一时做错了事就不好了。”
“啊???”
杨秀才眼睛瞪圆,吃惊的看着二人。
“镪!”
正当这时,杨贵从手边抽出一把长刀剁在桌上,锋利的刀刃入木三分,只见刀身在不停的抖动,杨秀才见到这景象顿时打了个哆嗦。
杨贵冷冷说道:“还不快写,别太文绉绉的,让爷爷看不懂,而且言语要犀利,叫人一看就觉得愤懑!
等会但凡爷爷觉得写不好,就爱发脾气乱砍些什么,到时候秀才可别后悔啊。”
杨秀才连忙拿起笔,刷刷的写着。王永笑着提醒了一句:“不要忘了把你的字号写上去。”
杨秀才只得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写着。等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桌上放着四五份揭帖了,王永粗略的翻看了下,这才满意的点头。
“那在下可以走了吧?”
杨秀才见到王永脸色,连忙小心翼翼的问道。
“行,俺们这就送杨朋友走。等有事的时候,会让你到一个地方见面接头,你到时候来就行了。”
王永答应道,和杨贵给杨秀才再次系上黑布,戴上斗笠送出门去。
等人出门后,朱祁钰走了出来,也拿起杨秀才的“大作”欣赏了起来,看着看着朱祁钰就笑了起来。
果然是古代的读书人,这骂人骂的有水平,又没有什么粗鄙的脏话,比王永的水平还是好上不少的,可见杨秀才虽然在八股上没什么天赋,但也不是什么优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