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飘转回当年,其实也不算是当年,就是去年春天的事。可能是因为我不愿意回忆,所以才觉得久远吧。
这件事,林金琰不该提的!
那是初三下半年的春天。
那年春天,没有草长莺飞。那年冬天,只有天寒地冻。
小城的一中算是同级别里的佼佼者了,许多家长也都纷纷盼着自家孩子能考上一中。可是,小城就是小城,从任何方面来讲,小城一中都是无法与市级一中,甚至外市高中相比的。这一点,但凡有点见识的家长都心知肚明。
所以这些有见识的家长就会在初三的那个寒假带着自家孩子参加市级一中或者是外市高中的考试。只要这些考试通过了,就可以在来年的春天中考报名的时候报考市级一中或是外市高中。并且这些考试一旦通过,基本就是确定了被市级一中或是外市高中录取。到最后的中考成绩就不再是录取的凭证,而成为市级一中和外市高中为这些通过考试的借读生直接分班的依据。
我记得那年冬天,很冷,冷的我根本就不想出门。
就是那年冬天,我和林金琰一起在各自父母的陪同下前往外市参加考试。
当年考过什么题,我早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出考场的时候,心情很好。
随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就像是无边深渊中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随时准备给你致命一击。
可即使身处深渊,我的内心也依旧充满期待。我有时会偷偷幻想,幻想自己也可以和最顶尖的学霸们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幻想自己可以在最优越的条件下为高考努力,幻想自己可以和清华更近一些,幻想自己可以早日实现和那个“李爽”的约定。
我像换上了水晶鞋的灰姑娘,坐在马车里,等待着和王子的约会。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等到,什么都没有。
考上的消息没有,没考上的消息也没有。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
林金琰的消息早就传来了,考上了,他们一家人都很高兴。我一向不喜欢四姑奶,所以也不在意他们是不是高兴。现在想想,林金琰当时应该是很不高兴的。
我着急了。我每天都会问妈妈好几遍,有没有消息啊,考没考上啊,应该有结果了吧,有没有结果啊?
可是妈妈什么都不说,每次都避而不答。
直到有一天,我什么都知道了。
那是一次不算偷听的偷听。
那天晚上,我隐约听见爸妈房里有争吵声。一声好奇,偷偷溜到爸妈房外偷听。
我深吸一口气,静了下来。妈妈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不管,考上了也不让她去。”
随后是爸爸的声音:“那也总要告诉她结果啊,不能总瞒着她。”
“怎么不能瞒一辈子,你闺女你不知道啊,三分钟热度,没几天就忘了。”妈妈说。
“难道连一个结果都不让她知道吗?况且,爸那边也等着消息呢。”爸爸说。
“本来参加这个考试我就不同意,是你爸非要和四姑赌气,才让木木报的。考上外市高中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一年十万的借读费,再加上木木的生活费,你供得起吗?况且,将来借读生在哪高考,能不能高考,都是问题。还有,木木离我那么远,我不放心。我就是栓,我也要把她栓在我身边。”又是妈妈的声音。
”老婆······木木!”爸爸发出一声惊呼。妈妈也吓了一跳。
我手还攥在门把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木木,木木啊,这么晚了还没睡呢。”爸爸起身一边像我靠近,一边说。
“结果,我考试的结果呢?在哪?”我冲爸爸吼道。
“林木,你好好说话!”妈妈也站起身来,指着我说。
“好好说话,你跟我好好说话了吗?我的考试结果,你凭什么不告诉我,你凭什么啊!”我又冲着妈妈吼道。
泪,顺着脸的轮廓流到我嘴里,又咸又苦。
如果,从一开始就将结果告诉我,将各项弊端也告诉我,我未必就一定会任性的报外市高中,我也未必不会顺着爸妈安安分分的报考小城一中。
可是,你们凭什么不告诉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打算这样把我蒙在鼓里,决定我的人生。
你们自以为很了解我是吗?你们以为什么事我都是三分热度吗?你们以为我对自己不上心吗?
是我不值得信任,还是我根本不值得你们信任?
凭什么?凭什么!
那晚我和妈妈吵的很激烈。那晚的北风很大。
从那晚起,那年我的冬天只有天寒地冻,那年我的春天再没有可能草长莺飞。
人在少年时期总会有一段时间感觉与全世界为敌,人们大多把那段时间成为叛逆期。人们总认为叛逆期的孩子是独立意识和自我意识的日益增强进而反对父母把自己当孩子,而以成年人自居。从某种被定义的意义上来讲,叛逆虽然不是一种非健康的心理,但是当它反应强烈却是一种反常心理。
说到底,叛逆就是孩子们按照自己所想做的事得不到家长的认可,然后给不服的孩子们扣上了一顶名为叛逆的帽子。好不公平!
我那晚,算是叛逆了!
我记不清了和父母冷战了多久,我记不清我有多少次夜不能寐,我记不清我在什么情况下泪流满面。
到最后,我妥协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因为高额的借读费,因为未来高考的不确定,因为妈妈的私心。反正,我妥协了。
可我也在没了学习的热度。初三的后半年,别人在拼命,我在吃老本。凭着自己还可以的底子和几分小聪明,硬生生的考了全区第三百名,打一场擦边球,进入小城一中实验班。
也许是我不自觉吧,这股子颓废劲让我带到了高中。所以我时常上课睡觉,难题逃避。可是在高中我没有任何底子可言,学习到现在几乎一塌糊涂。偏偏我自己还不服气,一边颓废,还一边嚷着要好好学习。
说来,这半年可真难熬!
林金琰不该提的!我不想回忆!
我转身看着他,眼里再没有了和善的目光。
我恶恨恨的盯着他,说:“林金琰,当年的事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现在回答你,我做好选择了,当年没有走,我现在也走不了了。你,不应该提起这件事。“我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继续说:”至于你的选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还是那句话,大道理谁都会说,梦想谁都会有,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做,你到底可以为你的梦想舍弃什么,你能付出到什么程度。等你想清楚了,也不必告诉我了,与我无关,我没兴趣。“
说完,我转身离开。咖啡店的风铃再度被我弄响,不清脆,也不悦耳。
我很是烦躁的回到家,对咖啡店发生的一切绝口不提。
当晚,我收到林金琰的短信。短信上写着:”对不起,我想清楚了,无论什么,至死不休。“
我躺在床上,再一次夜不能寐。
我想,林金琰大概是”叛逆“的孩子,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