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冬日的旷野上一片荒凉,土石裸露没有半点绿意。
然而这荒凉,了无人烟的旷野上突然地面震动,密密麻麻似乎无尽头的兵马疾驰踏过,扬起尘土一片。
骑兵开道,再然后是步行小跑的兵士,队甲旗帜,井然有序,每一步抬脚落脚都整齐化一,一眼望去森然强悍。
但是因为星光漆黑的夜色里几乎不能看清路况,所以跟在骑兵后狂奔未曾举着火把行路的兵士,还是时不时会响起跌倒痛呼的声音,但顶盔披甲兵士们脚步也未曾懒散放慢,依旧紧跟着前方的骑兵。
直到空中一声尖利的破空声传来。
嗖的一声,一只箭射入地中,正中疾驰而奔的马前方。
“吁~”马上的人急忙勒紧了缰绳停下来。
“停止前进!”那人扬手对着后面的队伍大喊道。
前方安静了一刻,才传出了声音。“是玄武军吗?”
领头的马上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皆一皱眉,女人的声音?
其中一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出声回应道:“可是墨阁的人?”
“正是!”
片刻之后,七个人黑衣蒙面女子从黑漆漆前方走出。
...... ......
二月的京城夜风中透着刺骨的寒意,尽管城门下篝火然然的一大群兵士围在一起相互取暖,但依旧抵御不住心中的那份寒冷。
“终一坐下歇歇,烤烤火吧!”看到巡逻经过他身边的李终一,陆子轩抬头说道。“顺便商讨下明日该如何应战”
李终一目光在城门四周环视了一番,见没什么遗漏了,才放心坐了下来,伸出手烤火。
“黄昏前,我在西城门派出去侦查的哨兵回报说,在离西城门不远的三十里处发现了匈奴人驻扎的营地。”陆子轩眉头紧锁道。“看来匈奴人明日是要左右夹击了。”
李奕珏也愁眉不展的叹气道:“一个城门就够我们吃不消,更别说他们同时攻两个城门。”
李终一笑了笑,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怎么?还没打,就都怕了!”
“从前我认识的你们可不是这样的,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们这胆子是越活越回去了。”
陆子轩李奕珏相视一笑,紧张的气氛陡然消散。
“今日我当着百姓们说的话,不是说笑,我既然留下了,那这京城我是决计要守住的。”李终一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已经大概估算了下京城的可用兵力,九门提督的人加上守城的兵士以及大理寺顺天府的衙役加起来总共不到五千,加上今日下午子轩向朝中大臣府里征调的家丁统共也只有六千人。”
“虽说只有仅仅六千人,但只要安排防守得当也足够我们坚守到援军到来。”李终一边说边用手在地上画着。“因匈奴人到时候攻城的是北城和西城,所以对于东城和南城只需各留五百人守城。余下的五千兵马,到时候我带两千守西城,你们二人带三千守北城。”
“为何西城只留两千兵马,北城却三千呢?”李奕珏不解的问道。
“西城外看似匈奴人已经大军压境,只待明日发起猛烈的进攻,实则不然,真正凶险的是北城外的那支兵马。”李终一说道。
陆子轩挑了挑眉,眸子微缩。“你的意思是他们这样的表现其实是为了声西击北。”
李终一点点头。“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拿下京城,毕竟深入秦国腹地的他们也是危险重重。”
“明日一战我这肯定会最先打响,但不管到时候我这情况如何,你们都不得离开北城门一步,因为你们那才是匈奴人最终的目标。”李终一道。“
陆子轩勾了勾嘴角。“放心!北城门我们一定给守住。”
......
天边青光亮起,黑夜褪去,光亮总是能驱散恐惧让人心生力量,但此时站在城墙上的将官们面色却没有半点好转,反而一片惨白。
站在城墙上的他们此时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城外远处那些黑压压的匈奴人一步一步向京城逼近,密密麻麻如同一道线从天边滚滚而来,他们握着刀枪的手心都渗出了汗珠,这些人虽为兵士,可在皇城当差,哪曾想过自己也会有朝一日要上战场杀敌。
“大家不要慌,等会你们只管听我的命令,我说放箭就放箭,我说扔滚石,照我说的做,匈奴人便绝对不会攻上来。”李终一不急不躁沉稳有力的声音,传入城墙上的将士们耳中让众人镇定了不少。
对!有成亲王世子在,他们不会有事。
李终一遥望着城外的那些密密麻麻来势凶猛的匈奴人,面上虽平淡无波,但他心里其实已是一紧。
父亲,望你在天有灵,护佑儿子。
李终一深吸一口气,肃声道:“传令!击鼓!放狼烟!”
急促而有力的鼓声响起,令人心惊胆战呼吸凝滞。
整个京城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次匈奴人真的杀来了,从边关一路杀京城的匈奴人,成亲王世子真的能守得住吗?
正在城外举着各种工具挖壕沟的兵士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远处升起的狼烟。
“快回城!”城墙上也传来急促的喊声。
原本秩序井然劳作的兵士顿时陷入了混乱,连忙扔下手中的工具飞奔往城门口跑。
城门没有像他们所担心的那样仓皇关闭,而是等到最后一个人跑进后才关上。
逼近城门的匈奴人队列严整,铠甲鲜明,站在军阵最前的一马上大将看着前方的一条条显是新挖出来的壕沟,皱了皱眉。“昨日哨兵探查时,京城城门外的地可是修缮的十分平整,没想到只是一日的功夫,就挖出了这般多和这般深的壕沟,看来这京城中有深藏不露的人物啊!”
“将军说笑了吧!我们这一路打来,这秦兵都是不堪一击,就这奢靡腐败的京都能有什么深藏不露的人物。”身边的将官不屑的道。
“在我们已经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情势下,还能组织人在城外挖壕沟拒马拒车,可见这个守城的将领不一般。”他夸赞道。
说完,神色变得冷冽。“不过就算他们做了这些,但也只是垂死挣扎。”
他抬起手摆了摆,身后的大军中一阵骚动,然后赶出了一群人来。
这是一群秦国的百姓,有老有少男女不等,一个个神情狼狈的在匈奴人的鞭子抽打下哭喊着。
他们被几十个匈奴人赶到了弓弩可射中壕沟范围内。
“快!把壕沟给我们填满。”匈奴人对着他们喝道。
“快点!”
被抽打呵斥的百姓,被迫往壕沟里填石头填土。
站在城墙上的李终一此时神色复杂的看着城外,视线所及这些百姓身后的一辆辆投石车正在盾车的缓缓掩护下向城门逼近。
“世子!”有副将忍不住低声喊道。
如果这个时候不阻止那些百姓填沟的举动,那那些匈奴人的盾车和投石车就要到达可供他们射程的范围了。
可他要如何阻止,除非下令放箭射杀那些百姓,但,那都是秦国的子民啊!
“这些该死无耻的匈奴人。”有将官一拳狠狠的捶在了城墙上。
壕沟逐渐被他们填了大半,盾车和投石车也越来越推进。
李终一深吸一口气,忽的冷声大喊道:“放箭!”
早就箭已满弦的兵士听到这声号令并没有离开执行,而是神色犹豫。
“如果此刻你们不射杀城下的这些百姓,那我告诉你们,一个时辰后你们身后的数十万秦国子民,你们的亲人将都会死在他们手里,孰轻孰重你们心里自己掂量。”李终一凛声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放箭!”
这一刻兵士们手中的箭没有任何犹豫纷纷离弦而出,一时间箭如雨下的飞向城门下。
城门下响起了匈奴人的惨叫叫骂声以及无辜百姓惊恐的哭喊声。
最后城门外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归于平静,可想而知那些无辜的百姓都已经被杀死。
隔着不远处的匈奴主帅看到这一幕神情亦是震惊,没想到秦人竟然能下如此狠手。他脸色铁青,下令前进的盾车投石车退回,一面狠狠的摆手道:“攻城!”
伴着他这一摆手,一声尖利的号角从空中传来,紧接着盾车和投石车后的匈奴人骑兵步兵纷纷越过他们朝城门冲了上前。
密密麻麻的匈奴人朝城门涌来,他们的冲杀声震天。
城墙上的兵士脸色瞬时都白了。
“大家,不要慌,听我命令。”李终一面不改色的道。
他扬起了手,看着城下涌来的匈奴人开始越过壕沟,一秒,两秒,三秒......
“放箭!”他厉声喝道。
“放箭!”
“放箭!”
伴随着李终一的一声声落喊,城门外的匈奴人骑兵纷纷落马,让原本逼近的匈奴人队列开始急速的后退。
后方观望战局的匈奴主帅神情沉沉,皱眉道:“到底这守城的是谁?怎么会有如此森严的防守,此人绝非泛泛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