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见萧煜晨来了，知道自己伤不了安凝初。不加犹豫，立马调转了方向，想要翻出窗外，被萧煜晨一手拦下。
内阁的桌子本就不太稳固，周立全力一闪，可终究不是练家子，栽倒在地上。桌子哗然一下子倒塌，带着箱子一起往周立身上砸去。
安凝初想要伸手去拦，却被萧煜晨死死按住手臂，动弹不得。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出周立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金属的刮痕和木屑凌乱地在他脸上呈现着，身上的黑衣服也是一身灰尘。
“我问你，周立，你可知错？”安凝初看着他，问道。
那周立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他把趴在地下的身子微微抬起，单脚跪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沿着墙根颤颤巍巍站起来。
他的手心沾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黄土之色中又染了些血色。刚才的一番碰撞打斗中，手掌边和脚膝均有擦破。
这种隐隐的痛感，让周立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带他时。一样的摔法。
这种伤法，和普通的伤法不太一样。平常的伤口，见血了就包纱布，浮肿就歇息揉搓，连青紫骨折，都有对应之法。
只有这种伤法，没有人会管。沙子石头嵌入皮肉里，确实在外身上没有大碍。也没有人管这样看上去与擦破了皮差不多的伤口，他只能自己慢慢拿针挑。
挑破了，发炎了，流脓了，日复一日忍受数万个微小组成的痛，等皮肉自己慢慢痊愈。
可是，又凭什么自己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萧煜晨看周立半天没有动静，似乎是若有所思，嘴角里却满是轻蔑。隐隐有怒气。
“周立，你可是耳聋了？”萧煜晨实在是懒得与他废话，见他不答，陡然提高音量道：“你到底知不知错？”
安凝初见萧煜晨眉目之中已经浮动了几分怒色，知道他是因为担心自己，对周立意图伤害自己而心有怒气。
按照他的性子，必然不会绕过周立。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安凝初赶忙把萧煜晨支开。
“这个事情交给我来吧。”
萧煜晨原本想拒绝的话看见安凝初可怜兮兮的眼神瞬间败下来了。
“唉。”
安凝初给萧煜晨使了一个眼色。
萧煜晨无奈地拍了拍安凝初的头，道：“那你自己要小心啊。”
安凝初忙着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微笑。萧煜晨也知道安凝初的脾性，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离去。
周立见他们俩若有似无的小互动，不屑地哼了一声。
望向窗外，月华如水，却有丝丝凉意。安凝初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她问：
“周立，我平常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不就是一个掌厨的位置吗，你为何如此怀恨在心？”
“不就是？这三个字说得好生轻巧。”周立握紧了拳头，隐隐的痛如蚂蚁一般啃噬着他。他想起来，儿时的时候，无数个这样默默忍受煎熬的夜晚。
家里他是最小，没有钱上私塾，只能捡兄长留下来的衣服玩意。那时他专注厨艺，发誓有一天定要当上掌厨，让他们看看。
可兄长和父母只会嗤笑，这个除了烧饭其他什么都不会的小子，干的都是一堆妇人之活。
那个时候大雨反反复复，门前的黄土坑积满了水。他无数次被推到这个泥坑里，细嫩的肉接触到硬邦邦的石头和稀泥混在一起，和破了的伤口一起发炎，却不能当着那些拍手笑的小孩哭。
他暗暗发誓，一定不让任何人再踩在自己头上。
如今，又怎么容得下踩在自己头上的陆离？
“想让我认错？！绝不可能!”周立死死盯着安凝初，不知道是在和她较劲，还是和自己较劲。
“既然如此，我只有辞退你。我们的酒楼，容不下你这样的人。别说是掌厨，就是普通的厨子，也绝不可！”
安凝初摇摇头，往门口走去。周立大声叫住她:“等等!”
“你还想如何？”
“你就不怕我把布丁的秘方告诉潘安安？那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做生意!”周立发狠道。
安凝初身形滞了一下，想起自己并未把布丁的秘方告诉周立，又稳了稳语气，转头对周立说了句：“那你尽管去试试。”接着毫不犹豫地走出了酒楼。
“呦，这是哪的风，把酒楼曾经的掌厨吹来了，让我这小小面馆蓬荜生辉啊！”潘安安坐在摇椅上，放肆地大笑着。她脸上的胭脂水粉过厚，这么笑，隐隐有些裂纹。
周立努努嘴，懒得搭理潘安安的嘲讽。
“你和我曾经一条路子，你有时间笑我，还不如琢磨琢磨别的事情。”
“哼，周立，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告诉你，既然你脱离了那小贱骨头，从此就是我潘安安的人了。”潘安安摇扇子的手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潘安安看着周立，喜不打一处来。
安凝初呀安凝初，你没想到吧，你的人来我这了呢！？
潘安安心心情大好，给了些碎银给周立。周立得了钱，更加卖命地为潘安安做事了。
潘安安面馆的小厨房亮了一整个晚上。周立把所有知道的布丁的做法全部告诉了潘安安。
“小贱人的主意还真是稀奇古怪，不过，等我学会这布丁的做法，我看看她还想要嚣张到什么时候。”
又是一天。
“喂，你听说了，安凝初酒楼的曾经的掌厨周立被赶出酒楼了！”刚刚放下衣服，大家就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
张大娘把捣衣裳的棒子往水里一摔，大喊一声，“不就是陆离被赶出了酒楼嘛，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大家不屑一顾，“你又知道什么 ?”
张大娘得意地笑了笑，想着，终于可以到自己赢一局的时候了。谁再嘲笑她是流行话题的终结者。
“潘安安的面馆，也推出了牛奶布丁!”
张大娘兴致勃勃等待着大家的夸奖，却迟迟未有反应。
“喂，你们难道觉得……”话还没说完，大家就七嘴八舌地插嘴道:“啊……这个 啊，我们早就知道了。”说罢又把张大娘放一旁自己讨论起来。
潘安安的面馆居然也推出了布丁，大家一时间也觉得稀奇。村里人都知道潘安安和安凝初两家是对头对手。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反正他们家人少，不如一起去凑个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