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柳尚之以为自己不是摔死,也是摔个半身不遂。但预想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自己被抱在了怀里。
嗯,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里。
嗯,男人抱着男人……这场景一度十分诡异。
柳尚之拉远距离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黑衣男人:五官利落干净,浓眉大眼倒不太像他们大元国人的长相。不过他可没时间仔细考虑这些,因为下一刻他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外加拐杖点地的咚咚声,“快,快!抓住他!他在这儿!”
“糟了……”
柳尚之从那男人怀里狼狈的爬出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柳尚之先走一步,改日”
“不用改日。”那黑衣男人一把拽住柳尚之,将他拉近身边、护在身后。随后,那黑衣男人转头面向气急败坏的八十岁老头,冷冷道,“这人,我保了。”
哇……
一众看客纷纷睁大眼睛、张大嘴巴。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这又是什么霸道总裁式惊天霹雳宣言?
“你是什么人!”那须发花白的老头已经气的脸色铁青,他拐杖一抬点着黑衣男人的鼻尖,“你又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与我作对,你算是几斤几两的玩意!”
“我家老爷是留城守备谢飞云之父谢恪行,当地人称一声谢千岁!”那老头子身后的蓝衣护卫也追下了楼,一脸傲慢的自报主子家门。
谢恪行昂着头对黑衣男子道,“知道了老夫的名讳还不速速撤去?老夫心慈,也不与你为难。”
那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冷冷一笑。看也没看谢恪行一眼,转头对柳尚之道,“你随我去马车前,我家主子要见你。”
柳尚之转头。
果然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是一辆漆黑的、毫无家族图腾花纹的素净马车。车门车窗统统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呵呵,一辆连家族图腾都没有的马车也敢和老夫抢人?”谢恪行拄着拐杖缓慢上前一步,嗤嗤笑道。
车里没有一点声响。
谢恪行见车里的人默不做声,还以为是那人怕了他。满是皱纹的面容笑的堆在一处,“柳尚之毁我未婚妻子清誉,老夫要将他碎尸万段!尔等闲杂人等还不,凰、凰云令……”
上一秒还嚣张至极的谢恪行,下一秒就像一只软脚虾。就算他已经八十岁年纪,就算他双腿不便、只能拄着拐杖行走。他还是一点一点、缓慢的、毕恭毕敬的跪了下来。
“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贵人,还望贵人恕、恕罪。”谢恪行慌慌张张的磕着头。一颗头发花白的脑袋磕的地面咚咚作响。
这一切一切,只因为那黑衣男子拿出了一块腰牌。漆黑的底色,火云纹样绯红,火云纹样之下盘一条金色展翅的凤凰。
所有百姓一看到这场景,就算什么都不明白,也纷纷下跪,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柳尚之也不例外,他重重跪在地上,额上沁汗。
他是说书先生,听过的事情自然比别人多。
“凰云一出,莫敢不从,若有不从,杀之斩之。”
凰云令,只隶属于皇帝、听命于皇帝的监察官独有之物。皇帝赋予了这块小小令牌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而车中之人,定然是身份高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也是谢恪行前后态度这样明显的原因了。
谢恪行此刻汗如雨下。
马车里却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说书人的故事,我家主子爱听,你需让他继续在此演讲。”黑衣男子冷冷道。
“是,是。”谢恪行磕头道。
“我家主子还说,镇远侯府的千金生性彪悍,谢老爷年过花甲应当好生将养,不娶为妙。”黑衣男子继续道。
“是,是……”谢恪行不敢反驳,“老夫这就遣人退婚……”
他用拐杖猛地敲了下身后的一名护卫,“蠢货,还不赶紧去镇远侯府退婚!”
“是!”护卫从地上弹起,飞奔出去。
“最后。”黑衣男子上前一步,靴子正抵在谢恪行磕下的额头上。谢恪行愣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抬头……
欻——
他的头还未抬起。黑衣男子的刀已经出鞘。
刹那血色四溅,脑袋点地。
黑衣男子的声音却比刀锋还冷,一字一句毫无波澜道,“冲撞主子,该杀。”
当街杀人,周围的百姓乱作一团,他们乱叫着四处逃窜,柳尚之被乱流挤远,一点点推出长街。就在这混乱时刻,那辆马车的车门吱呀——
推开了。
遥遥长街,荷荷人流,那人端坐一隅。车内清明,浮云过目,苍烟万顷;车外红尘,软帐三千,光华流转。
一切一切,不过在那人一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