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电影片段在夏灵玥脑海里放映着,她感到越来越痛苦,她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就是大写的痛苦、失败。她有点恨父母,最恨他们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她也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勇气终结自己毫无意义的人生。
一幕幕痛苦的回忆,快要把夏灵玥的头撑爆了,她双手捂着装着她整个不幸人生的头,向小河边狂奔。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河边的泥土都还是湿润的,夏灵玥像一辆开到了120迈的汽车,猛地急刹,身体的惯性加上脚下一滑,直接飞落进了河里。
她拼命得挣扎着,嘴巴被大口大口地灌着水,脑袋一会儿清醒一会儿麻木,又有一点庆幸:也许两分钟后,自己就解脱了吧!
水里的她感觉越来越难受,她突然又很想上去,她想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她居然真的看到了他们:
“去医院检查检查去,小子就留下,妮子就赶紧流掉吧!”老传统思想很深刻的奶奶皱着眉头,下命令似的说。
“不行的,妈,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孩子,我都要。”母亲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
小灵玥出生后,爸爸需要在店里忙,妈妈在家一个人熬过了月子。每当小灵玥肠绞痛,“哇哇”地哭个不停,妈妈便会抱起她,轻轻摇着,嘴里哼唱着很好听的曲调,妈妈那充满怜爱的温柔的脸庞,真的好清晰。
两岁的时候,小灵玥得了一种怪病,妈妈带着她四处求医,但结果都是死刑。妈妈抱着病恹恹的小灵玥,扑通跪在地上:“求求你,医生,救救我的孩子吧?需要换什么器官,我有!我的都可以拿去,只要能救我的孩子!”
深夜里,小灵玥醒来,大床上只有自己,她便走出卧室,边揉着还没摆脱睡意的眼睛,边找爸爸妈妈。
“钱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年可以送玥玥去县城读小学了!”一个疲惫的中年男声说道。
“是啊,不能让孩子跟咱俩一样,没文化,苦一辈子!”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月,红白喜事真够多的,等忙完这阵,真想睡个三天三夜!”这是爸爸的声音。
“晚上能睡个早觉就不错了,还三天三夜!”
“闺女,好好学习,别总想家啊!每个周六下午两点,你在学校教导处的座机旁边等着,妈妈给你打电话啊!”读高中时,每次返校前,妈妈总会唠叨个不停。
“等下!再拿罐八宝粥,车上吃!不行不行,大冬天的,我得给你热下,不着急啊,两分钟就好!啊……”妈妈把一罐八宝粥放在蜂窝煤炉子上,慌得手有点抖,翻动罐子时,手被烫了好几下……
夏灵玥的脑海里,似乎把整个成长的过程回忆了一遍,这些记忆仿佛被封存了,就在掉下水的那一刻,又重获新生一样。回忆里最多的是父母忙碌、疲惫的身影,不知有多少次,爸爸干着活,不知不觉坐着就睡着了;不知有多少次,妈妈准备食材,不小心用菜刀切到了手,或者油溅到脸上,然后冒出个大泡泡;不知多少次,妈妈忙碌到深夜,干完活,洗洗手,又开始熬夜缝制孩子一身一身的衣衫;不知多少次,爸爸拒绝上门找厨房工作的人,他觉得是忙得厉害了点,但自己还年轻,还撑得住,少雇用个人,就能多攒一点钱,他要给孩子好的教育条件。
夏灵玥只记住了父母终年忙忙碌碌,没有好好陪过自己;只记得父母是给了自己较好的物质条件,但却从未懂得关心她的心理成长;只记得父母忙生意很累,却也在疲惫中把不耐烦和坏脾气抛向了自己。但她忘记了,她得到的所有一切,背后都是父母的血汗,父母不是圣人,他们祖祖辈辈都是没文化的农民,他们已经在自己的所知所能范围内,拼尽了全力。人都是这样,人生的各个阶段都会患上选择性失忆,所以有了告别,有了误会,有了分手,有了生死抉择……
夏灵玥感觉好像不那么痛苦了,是已经死了吗?她仿佛听到了妈妈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妈妈来救我了吗?好像有一双大手伸向了她,她抓到了它们……
夏灵玥上了河岸,拼命咳嗽着,感觉胃快要撑爆了,惊慌中的眼睛瞥到了前面有一只腐烂的死老鼠,顿时一阵狂吐,这一吐倒是把灌进胃里的河水都吐了出来……
过了好久,夏灵玥才恢复神智,一只手还抓着一把倒下的玉米杆,原来是它们救了她。夏灵玥湿嗒嗒地往家走,太阳刚落山,一拐进那条小商业街,就看到神情焦急的母亲在门口踱来踱去,手里抓着一双她的鞋子……
“你们在月初给我保证的本月销售额提升10个百分点,现在月中了,看你们这数据!不升反降了两个点!”乔晟在会议室给蓝海大酒店的高管开会,火冒三丈的他,把一叠数据分析资料扬了一地,各部门负责人都低下头,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这金饭碗不保。
“让宣传部的人去考察下现在做的比较好的互联网公司,下一步我们要在渐火的o2o方面投入些宣传,冬天是秦皇岛旅游业的淡季,我们必须找到更多的途径输出我们的闲置资源,这样不至于数据太难看……”乔晟若有所思。
“是,乔总!我们宣传部立即去办!”宣传部的负责人贺保诚应道。
“妈!”
“团团!”
“妈,您怎么来了?”乔晟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便看到了一个苗条、端庄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观望外面的海景。
“当然是想我的宝贝儿子了!你爸也是的,非要把你派到这么远的地方,害得我几个月都见不到儿子!”乔妈妈惊喜得转过身来,眼神里满是慈爱,瞬间又转为埋怨。
“嘿嘿……老爸这不也是为我好嘛,在他身边,大家都把我当太子爷看,我都没有大伸拳脚的机会,来这里挺好,这完全是我的地盘,整体的管理战略都要我去研究,这样才能真正锻炼我嘛!”
“好好好……就你们父子有远见……哼!”乔妈妈假装生气道。
“妈,我好想您啊,抱抱……”
“妈,下次我回去看您,您可不能再跑这么远了,坐好几个小时的车,多辛苦啊,您等着看吧,我爸一会有空了,肯定该打电话骂我了,得骂我怎么不劝着您点,您在我爸心里可比我这个儿子要重要的多!”
“哈哈……看我儿子说的,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才是爸爸妈妈心里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