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之后的猎猎寒风中,他们彼此相望,风中送来栀子花的香气。
她叹息道:“我一直记得,我们当年那样好,哥哥,你,还有我。”
她眼角已经有晶莹的泪珠,他很少见她哭,即便是在因为负罪嫁给自己之后。
他看着她眼角的泪,心痛难忍。他放弃了这几年无畏的坚守,以臂供她枕之,默默看着她疲惫入睡,他想起很多年前那夕风雨,原来默然划过却只是两个相同的雨季。
他动容,想起当年的往事,第一次拥她入怀。
此后舒何常常出入中宫,和寻常夫妻一般,宫人看见帝后间终于相处融洽了也很欣喜,甚至还有些欣慰。
娴妃异常平静,没有因为失宠有任何不满,但是很快就传出皇子饮食不进,在舒何厉声责问之下,御医才说小皇子身中微毒。
黎静嘉如遭霹雳,连痛哭都没有力气,只是紧紧抱着孩子不让人接近。
舒何盛怒之下不顾娴妃的辩解将她贬处,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使得朝局开始出现微妙转变。
那几日黎静嘉茶饭不思日夜颠倒,为慰后心,舒何有意将黎笾提出重审,以全黎家的颜面。
当夜黎静嘉起身,趁着舒何这几日不在中宫,她刚一出殿就遇见了静静等候的舒何,事情永远是那么出人意料,黎静嘉刚开始愣来愣,然后难堪的笑了笑:“陛下。”
舒何并不在乎她强装的微笑,直接点破了她的意图:“黎笾现在不在牢里。”
黎静嘉强笑:“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舒何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转身示意她跟上自己,“看来,我没猜错。”他心里苦笑,他明明知道她一开始主动接近就是为了黎笾,他还是傻傻的以为她或许真的想通了。
黎静嘉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只是默默跟上舒何的步伐。
他带她去的是囚禁娴妃的冷宫,她不解地看了舒何一眼。
舒何拉着她隐于屏风之后,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
过了许久,她才看见殿门被推开,她有一瞬间的愣神,来冷宫的是,黎笾。
娴妃低低一声哭泣,像只受伤的幼物猛然扑进黎笾的怀中:“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黎笾一只手略微扶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微微皱着眉,仿佛感同身受。
但是黎静嘉见到的是,黎笾眼中权衡的微光,只是娴妃一味沉浸在依赖之间丝毫没有察觉。
黎静嘉用手死死捂住嘴来抑制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听见黎笾依旧儒雅温和的叹息:“你实在是操之过急了。”
“我只是想救你,但是我没有对那个孩子下毒,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娴妃不停摇头,垂泪不止,“你将我送到宫里,但是你让做的事都不告诉我原因,我只是有些害怕。”
黎笾温柔俯在娴妃的耳畔,仿若情人般喃喃道:“因为我不能让小嘉爱上舒何,她只有不爱上他,黎家就可以平安无事,她的心也不会乱,有朝一日我们逼宫的时候,她或许还能为我们所用……”
黎笾继而叹气:“只可惜你这一步将我做的一切都毁了。”语罢,他将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刺入她后背。
黎静嘉双目陡然睁大,终于难以抑制的哭泣。
黎笾侧首,随即抽出利刃向舒何和黎静嘉所在的角落掷去,舒何拿剑从容挡下,刀具激烈相撞,然后哗然落地,这一切也终于使彼此暴露在月光之下,黎笾视线之间。
黎笾突然明白了,这些一早就在某人的操纵之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舒何冷声道:“黎笾入内宫刺杀宫妃,理当问斩。”
黎笾身形微动,却发现早已不能动弹,恍然很久才发觉殿里的熏香有问题,他惊心舒何每一步这样势在必得的稳妥,又漫不经心地放纵他走到这一步。
他也索性不做挣扎,在禁卫上前将他带离之前冰冷地讥讽道:“你我均出身皇室,可你唾手可得这一切,而我却不得不寄养于臣下,同时还不得不提防自己的身世有朝一日被人揭发,为什么?为什么待我如此不公?”黎笾继而冷静下来,自言自语着,“我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的天下。”
“你没错,”舒何冷声道,“只是你永远不会甘心你所拥有的。”
“那你呢?”黎笾冷声笑道,“你做的,又何曾甘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