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言北的生日。
她早早换了衣衫,然后等候在府里。
千烟派人为他们准备好了酒宴,接着便走了。
梦凉等了很久,等到月明时,言北才回来。他带了满身的酒气,面上笑容明朗。他跌跌撞撞地走进院里,远远的唤了一声:“阿梦。”
她微笑起来,站在庭院里含笑看着他。桃花在她身后纷扬,她穿了白中透蓝的衣衫,头发仅用了一条白色带子束着,看上去仿佛是等待着游子归家的妻子,温婉而美好。
那样安宁的画面,让言北屏住了呼吸。
他很早就在想,他想遇到这样一个女子,无论他身在何处,身处何方,她总会在家里,温一壶美酒,静候他归来。
而此时此刻,他遇到了。
那个在春雨之中不期而遇的姑娘,以着这样沉静的姿态,带了蕴蓄已久的深情,一直在等待着他。
他觉得心跳加快,忍不住想起一个词来。
地老天荒。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上前几步,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他捂着她的手,抬起来哈了口热气,搓揉着道:“怎么这样凉,是不是等了很久?”
“是啊……”她叹息出声,用手抚上他的脸,“阿言,我等了你太久了,不过……”她弯起眉眼,“好在,你终归是来了。”
言北不禁一愣。
他大概这一生,都无法读懂眼前这个姑娘对他的深情。
梦凉微笑看着他:“你今日生辰,坐着,我为你跳一支舞。”
跳的是那曲惊鸿舞。
这支舞,她练了三年,从她的十三岁,练到了十六岁。
每一个姿势她都练了上百遍,每一个眼神她都学了几千次。
在她年少无数时光里,她每次跳这支舞曲,就会想起他。
想起他醉酒高歌的风流,想起他温酒赏花的高雅,想他一挑眉,一扬唇,仿佛带了无边春色,迷恋她一生华梦。
扬臂,转腰,展袖。
入同一只翩翩蝴蝶,翻飞到这夜里。
言北痴痴地看着她,看着她那一双眼中深沉的情谊。
许久,舞毕,她停在他身前,静静地看着他。
明亮的月光,翻飞的桃花。言北在想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张口却是说了一句动人的情话。
他说:“阿梦,我风流一世,却是头一次想同一个人一直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阿梦,我喜欢你。”
梦凉含泪笑起来,言北将她一把揽入怀中:“阿梦,嫁给我,好不好?”
“好。”梦凉回答得干脆利落,然而脸色却已是越发苍白。
她大限已至,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于是她抓紧了他的衣袖,含笑道:“阿言,为我上一次妆好不好?”
“好。”言北点头,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了屋内。
她坐在铜镜前,他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执起眉笔,捧起她的脸,为她细致地描起眉来,风雅而温柔。
“等我们成亲后,我日日为你上妆,可好?”
“好,”梦凉仰头看着他,“等我老了,你也要记得这么为我描眉。”
“好,”言北执起胭脂,凝望着她,“我会一直同你在一起,为你描一辈子眉,上一辈子妆。”
扑粉,抿唇,一会儿,便上好了妆。
梦凉转过头去,看着镜子里的他和她,这样美好,幸福。
她愣愣地看了许久,终于是含泪微笑起来。感觉到生命在一分一秒的流失,她努力扬起手来,抓住旁边言北的手,继续道:“若是我死了,你也不要爱上别人。”
“怎么……”言北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愣住了,他看到镜子中的女子,慢慢闭上眼睛,然后往后倒去。
千烟眉头紧皱,叹息出声,终于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梦凉靠着言北闭上了眼,千烟念起口诀,在言北晕倒的时候将梦凉扶起来,往外走去。
此刻院外桃花灼灼,她靠着千烟,叹息着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如此,再好不过了。”
在他爱她的时光,在她最美好的年华就此死去,真的,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