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林攸宁出事是在半年以后,那时皇帝病重,诸王相争。
对于以前的林攸宁来说似乎构不成任何威胁,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宁王会登上皇位时,一切都变了。
一夜之间,皇后被废打入冷宫,支持宁王的大臣全都改投于昱王。
最终,宁王在夺嫡之争中落败,宁王府所有人都没能幸免,女眷没为官奴,成年男丁全被处死,未成年的被流徙千里。
曾经无限风光的宁王府,就这样,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
宁王死士护着林攸宁逃了出去,可是帝京中一直派人劫杀,数十名死士皆是高手,可到最后也只剩下了一两个。
顾笑却是一路跟着他,这些年,她被他当成寻常女孩养着,身手肯定也不如以前了,可是每次与追兵搏杀时,却总能险胜。
到最后,他的身边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也变得如最初相见时那样,狼狈得不成样子。
他们被逼到了山崖边,她以血肉之躯挡在他前面,林攸宁看着她浑身的伤,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那每一道伤,都是因为他留下的,好像也烙到了他的心头。
“顾笑,算了。”不过是一死,他从来就不怕。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对夺嫡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可能是因为一直敬爱的父皇死了,疼爱自己的母后也被曾经她相敬如宾的夫君抛弃打入冷宫了,或是因为背叛?
她回过头笑着,大雨如洗,它脸颊还有血迹,林攸宁却觉得,此刻她的眼里,光华熠熠。
她懂他的意思,转身握住他的手,两人就那样从崖边跳了下去,那时的她,笑了,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笑,释怀?所有的事都结束了?
因为雨势,山泥湿滑,她伸手将他抱住,死死护住他的头和胸,从泥土石块中滚落下去。
顾笑咬牙替他清理了一下,然后扎了个木筏拖着他走,追兵很快就会追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像是没有丝毫求生的欲望,顾笑急得没有办法,直到终于找到了一个小镇,她就一头栽了下去。
等到大夫裁开她背后的衣服林攸宁才看到,她整个后背,没有一处是好的,血肉翻开混着雨水被泡成浅白,大块大块的烂掉,还有她的手脚处,那些伤口深可见骨,可是她居然忍着拖着他走了一路。
大夫说,她是疼得晕死过去了。
究竟是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才能忍住这样的疼痛?他想着便觉得心痛。
两个人都不敢在任何地方耽搁,拖着满身的伤不停赶路,他不想活,但是他不能让顾笑死。
他们专走密林小道,直直往一个方向走,当初灭了大漠边国以后,那个地方便交给了他的副将隋奕戍守着,等到了那里就好了。
可是她伤得实在太重了,顾笑咬牙说:“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走吧。”
说话时,她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奄奄一息伤,身上的伤口包扎了又裂开,反反复复,血都要流尽了。
“前面有个城池,到了就给你找大夫,你再坚持一下。”
顾笑摇头,忍着剧痛道:“那里肯定驻满了官兵,不……不能去……”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他了,他背着她进了那个城,走进了城中一家最大的医馆,此时,他浑身上下仅剩腰间那枚玉佩了,他取了下来,摩挲着玉佩上那一行字“君子攸宁,顾笑城倾”,他笑了笑,把它拿给了医馆大夫,让他就她。
重重追兵之下,他根本逃不了,可是他却不能再拖累她了。
离开的时候,他回身看了她一眼,她昏了过去,双目合着,像是睡着了一般,那样静好的容颜,成了林攸宁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