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云氏的祖庙内,穿着肃重礼服的终云氏族老们按照各自的位次,在祖庙中祖先的灵位前静穆地站着。
遵照嬴疑带来的今上口谕,终云氏在举族斋沐一天之后,在祖庙内举行了隆重的告祭先祖的仪式。
本来按照规矩,如此重大的仪式,是要提前斋戒一个月的。
但是,在嬴疑以“事关重大,不宜拘泥于形式”的理由劝说下,嬴孟和其他族老们最终同意了仅仅斋戒一天。毕竟,在有了确凿的证据证明古帝遗迹的存在之后,谁也不愿意因为细枝末节的礼仪,而白白错失先机的。
在高昀以风魂氏气运发誓风魂氏对沙眼处的古皇遗迹没有任何想法之后,作为今上的使者,高昀也被特邀进入终云氏祖庙观礼。
眼下,高昀正和高羽、高程以及另一个同族的侍卫高辩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着终云氏的人忙碌地准备待会祭礼要用到的各式礼器。
嬴疑不在这,因为在开始祭告过祖先之后,他要和嬴孟一起带着那盒古皇血玉进入祖庙,然后供奉在灵前。
好在计划都已经事先告诉过他了,身为太子,这点大心脏还是有的。而且到现在这一步之后,剩下的就和嬴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肯定不至于搞砸。
至于最关键的,那块交到终云氏手中的古帝血玉,当然不可能像高昀安慰嬴疑的那样是个假货了。
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古帝血玉,是风魂氏在属于他们的紫皇府邸中找到的紫皇血玉,一共就只有五块。九千年里一共用了三块,现在除了高昀拿出的这一块外,就仅剩一块在风魂氏祖地里的地下藏宝库里严密看守着。
古帝血玉中蕴藏着古皇帝们浓缩成血的本源精华,哪怕是一名普通的一阶修士,在吸收了一块血玉中的精华之后,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蜕变为一名通天入地的圣者。
当然了,效用如此恐怖,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不然风魂氏为何在足足九千年里只用了三块?
需知,血玉中的可是古皇本源级别的力量,单单是其威压就足以让四五阶的修士跪伏于地,更何况去吸收去修炼。
上古第一氏族、以至高神兽龙为图腾的有熊氏族曾经做过测试,六阶以下的修士如果胆敢使用古帝血玉修炼的话,短则瞬间长则几息,其躯体和灵魂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庞大的力量和威压,而炸裂成齑粉。
即使是借助各种奇珍灵药和帝圣遗物的辅助,六阶修士也仅仅能够做到吸收血玉中的能量。至于修炼,那就别想了,能够勉强支撑着不爆体而亡就已经是极限了。
也因此,古帝血玉一般是圣人才能用来修炼,为冲击进一步的最终境界做准备,虽然依旧希望渺茫,但总归是希望更大了。
所以,虽然眼下天地间已无圣人,但古帝血玉这东西,寻常的确用不到,但身为一个大氏族也不能没有。
当初秦圣证道成圣,凭着氏族内最后一块古帝血玉闭关五年,一出而西疆无敌,击败扫平各个势力建立秦国的例子还在前面。眼下氏族内一块血玉都没有,这一块出土的古皇血玉怎能不让终云氏众人如此郑重。
祭礼的准备终于是完成了。
随着主祭族老嬴赳的一声令下,祖庙外顿时礼乐大作。
在相传是四千年古时乐曲《九朝》高扬的曲声之中,身穿太子冕服的嬴疑和身穿终云氏礼服的嬴孟共同捧着一个托盘,缓缓走进祖庙,朝着正中的祖先灵位处而去。
魔金所制的托盘上正放着那枚古朴甚至有些灰暗的古帝血玉,在魔金荧荧的光下,莫名显出一丝远古的韵味。
高昀远远的看着这光,他想起魂老给他讲述过的故事,华夏国的完璧归赵,玄武大陆的雪岭一箭,九州大陆的天启之变,龙洲的万龙寂灭。
这些魂老前世前前世以及前前前世经历或者见证过的事情,在之前的闲暇时都被魂老当做谈资闲聊与他。
被困囿于这块大陆上,他注定无法见证到那些或恢弘或悲恸的史诗,但他依然能从魂老听起来平淡的讲述中触到一丝历史的沉重感。
也许魂老以后会把天元大陆上的高昀从一个废人执掌云端之柄的故事讲给他的下一世吧。只是自己的故事感觉无法和完璧归赵、天启之变等故事相提并论啊。
魂老啊,您已经离开了十天了。
您走时,我的故事平平无奇,没有您的帮助我什么都不是。
您走后,我定将创造出属于我的煌煌史诗,就从现在开始!
魔金的致密特性能够隔绝掉大部分的古帝威压,所以今天在场的众人没有像前天那样出了大丑。
但随着高昀此念一动,顿时一阵沉闷在所有人的心头猛地一压,又转瞬即逝。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威压没有作用在人们的身体上,而是直接地敲击在众人的灵魂上,一些实力稍弱的族老直接俯身干呕起来。
嬴孟也稍稍一趔趄,他眼神一厉,是谁敢在终云氏如此大典上添堵,定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少顷,他自嘲一笑,祖庙内不能动用元宗之力,任再强横的修士也休想发出如此威压。
方才的威压还是来自于这块血玉吧?
想到这,嬴孟不怒反喜,在魔金的隔绝下尚有如此直击灵魂的威压,那其中蕴含的本源能量也可想而知。一块血玉尚且如此,更别说沙眼中那片尚未大规模开启的古帝遗迹了。
心中强烈的喜悦,虽然嬴孟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但走向祖先灵位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这可就苦了嬴疑,刚才那阵莫名的威压让他也差点吐出来,好在拼命忍住了。还没缓过来,一起捧着托盘的嬴孟脚步竟然加快了,这让他不得不强行克服不适,也快步赶上这天杀的老匹夫。
恭敬地将血玉连同托盘一同放在氏族始祖的灵位前,嬴孟和嬴疑行了参拜大礼。
行过礼后,嬴孟站起身正要对聚集的众人说几句,他的左臂却突然被嬴疑拉住了。
在嬴孟和一旁主礼的嬴赳疑惑的眼神中,嬴疑径直走上前,面对着同样惊讶的族老们,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开口说道:
“相王嬴爽,联合逆贼山郁,悍然行弑君之举,毒杀陛下,陛下崩逝。嬴疑为逆贼所迫,不得不出逃,幸在协州遇风魂氏主得救。祖地多忠义,故嬴疑潜来祖地,以求各位长辈,能帮助嬴疑拨乱反正,攘除篡逆之贼,报君父大仇!”
祖庙内有扩音法阵,因此每个人的耳边都清楚得听到嬴疑最后的泣不成声。
正因为听得清楚听得真切,所以每个人都被这突然听到的惊天秘闻给彻底震惊了。
上一息不还是庆祝氏族得玉的大喜事吗?怎么下一息今上就崩了,相王还篡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嬴孟年岁最长,经历过的事情多,因此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殿……殿下,您说的是真的?陛下……陛下被弑了?!”
一只手轻拍在痛哭的嬴疑肩膀上,高昀从一旁转出来,替嬴疑答道:“千真万确,嬴爽山郁二贼行大逆之举,陛下已为二贼所害,殿下也被迫出逃,在协州沙眼外被我正好遇见。事涉终云氏,我这才带着殿下来到章朔。”
“那那那那……那古帝遗迹?还有这块血玉?”嬴孟指着端正放在祖先灵前的血玉,不甘心地发问道。
高昀干脆地打破了嬴孟残存的幻想:“因为不知道贵氏倾向如何,所以我这才出此下策以求万全。所谓古帝遗迹,只是沙眼中一处上古石阵,或许有些神异之处,贵氏如果喜欢,可以去探查一二。至于血玉倒是真的血玉,是我风魂氏所藏的紫皇血玉,就作为赔礼赠给贵氏了。”
“这……”嬴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昀也没有逼他,只是轻轻拍着嬴疑安慰着他。反正自己带的人已经控制了祖庙的大门。不能动用元宗的话,这里不过是一群糟老头子罢了。
这时,高昀余光忽然瞥见本来站在附近的嬴赳正想悄悄地朝门外挪动,于是就轻咳一声。
见被发现了,嬴赳也不掩饰了,仗着自己正年富力强,飞快向门外冲去。
高昀见状,摇了摇头,纵身冲了过去,轻描淡写地瞬息间就拦在了嬴赳面前,而后在嬴赳惊诧的目光中,直接一手抓住了嬴赳的脖子,将比自己还高大的嬴赳直接给提了起来。
被如此羞辱,嬴赳不禁大怒,挥掌成刀,用力朝高昀抓着自己的手臂砍了过去。
没想到高昀迅速一撤手,而后趁嬴赳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一拳砸在嬴赳毫无防备的肚子上,将嬴赳直直打飞了出去。
等到几个和嬴赳交好的族老围拢过去时才发现,嬴赳躺在地上,已经七窍溢血,毫无生机。
拦在门前的高昀一改之前的和善和谦恭,冷声说道:“太子欲行大义,敢不跟随者,视为逆贼嬴爽同党,一如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