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钥匙契合了锁孔,轻轻一旋,门打开了,屋里浑浊的空气混合了来自外面的清新空气,缓和了许多。
“坐吧,你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了。”
“哦,好。”
崖远战战兢兢地坐到茶几前的沙发上,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有些僵硬,看起来很不自然。
“哎呦,我的脖子,有点痛。”
张西翎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按着另一侧的肩膀,难受地扭动起酸胀的脖子,挪着步子走到了冰箱前。
“我看你吓得不轻,要不要来点什么饮料喝?红茶,可乐,咖啡还是果汁?”
张西翎清点好饮料库存的种类,探出脑袋看了眼捂着脸发抖的崖远,耸耸肩随手抽出两瓶饮料,关上了冰箱门。
“呐,还在害怕吗?渴了吧,喝点水压压惊。”
张西翎坐到崖远的身边,眼神中稍有沉思,轻轻敲了敲崖远的肩膀,将饮料递到他面前。
“谢谢。”
崖远缓缓抬起头,接过递来的水,握在手中却没有喝,眼神漂浮不定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吓着了吧?晚上在我这睡一觉,明早一醒你就会好起来的,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时候,反应可比你大的多了,一周都没睡好觉。”
张西翎旋开瓶盖,像是渴了很长时间,一口就清空了半瓶饮料。
“我……”
崖远看着经历了枪林弹雨却平静如常的张西翎,欲言又止。
听到崖远再次开口说话但又戛然而止,张西翎转过头盯着他澄澈的眸子,说道:“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
崖远再次收住了声音,想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有再张口,不断地舔着淡红的嘴唇,指头不自在地扣着还未开封的瓶子。
“叫我西翎姐就行,不要紧张,我又不是坏人。”
“西……翎姐,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嗯?这个问题问的好。”
张西翎察觉到崖远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坐姿,显然还没有放下内心的防线,她故作轻松地顿了一下,露出了一道善意的微笑。
“我说过了,你没犯法,他们要杀你,那就是无理由的屠杀,对于我来说,救了你,就是扼住了他们的命脉,你是证据,是证明他们胡作非为的人证。”
“证据?我吗?”
崖远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略有些吃惊。
“当然,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张西翎捋了捋并不凌乱的发丝,得意地挑了挑月牙眉,配上自信的笑容,英姿飒爽。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额,你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我说的是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崖远疑惑地问道。
“对呀,你猜猜看?”
张西翎端正好自己的坐姿,双手环抱住胸,脸上挂起正经的表情,话题陡然间变得正式严肃起来。
“身份……你也是感染者?你是悲秋迹的人吗?”
张西翎嘴角一抽,闭上眼睛挠了挠耳边的碎发,不乐意地咬着后槽牙回答道:“悲秋迹?哼哼,我不是悲秋迹的,也不是感染者。”
“你……你不是感染者?是正常人?”
崖远难以想象一个正常人是如何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却毫无惧怕之心,更何况她还是个女的,看起来也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或者是受到过战斗培训的杀手,这让崖远对她刚刚建立的信任感一下子降到了低谷,他眼中的这个女人,笼罩上了一层看不透的白色迷雾。
“正常人怎么了?别大惊小怪的,瞧你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我是政府的人,不过是和鹰派他们对立的,我是鸽派的。”
张西翎立马激动地站起来,持着认真的目光凝视着慌张的崖远,生怕崖远对自己产生些什么误解。
“你是鸽派的?”
一听到这个词,刚刚还想要偷偷挪开位置的崖远注视着张西翎愣住了,又重复上下打量起站着的张西翎来,尤其是那张俊俏的小脸,硬是盯得张西翎尴尬地错开了目光,崖远才迟迟收回他那诧异的眼神。
“那你怎么证明?”
尽管观察了她那么长时间,崖远还是不能够断定她话语的真实性。
“简单,我有证件。”
张西翎摊开双手,走到一旁的书桌边,瞥了一眼坐得老老实实的崖远,背对着他打开了抽屉,找出了在厚厚大字典中某一页夹着的蓝色封面的小本子。
“呐,给你看一眼。”
张西翎走到崖远的面前,打开本子给他看了一眼,总算是让他相信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原来真的在内斗吗?”崖远小心翼翼地说道。
张西翎一边收拾好重要的证件,将它重新放置在了一个其他的隐蔽位置,一边回答着崖远的问题。
“嗯……内斗……这个词,总感觉怪怪的,鹰派和鸽派同为政府的两个派别,但是一个是主战派,一个是主和派,斗争,是难免的。”
“斗争,是难免的……”崖远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思考了一会,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紧要的事,望着张西翎语气急促地问道,“我可以打一个电话吗?很紧急的事。”
“打电话?给谁?什么事?我得问清楚,毕竟你现在还是鹰派的目标。”
“给我的同伴,既然鹰派能够掌握到了我的动向,那么我同伴他们也会有危险的!”
崖远猛地站起来,急迫地挥舞着双手,眼眸中的那一份茫然此刻全收缩起来,只留下一抹急切的光影。
“同伴?哦!你是说谢未嫣吗?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名字,她呀……”
“不光是她!还有我们好几个同伴,大哥,胖子,青儿他们,现在都有危险!让我打个电话,就打一个。”
崖远慌里慌张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刚要拨出一个号码,便被张西翎眼疾手快地没收了。
“等会等会,你别急,你先跟我说清楚,我得到的情报里面并没有你刚刚说的那些人,怎么回事?你先冷静,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可不能因为一个电话就把你暴露得干干净净。”
张西翎当着畏畏缩缩的崖远的面,一点也不客气地把他的手机揣进了口袋,逼问他口中的其它同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要不你先把手机......”
“不可能,你先说,我得到的资料里只有那个谢未嫣被鹰派抓住,并且利用她来设计圈套引你上当,但是......我并不知道你还有其它同伴。”
崖远犹如被泼了一瓢冷水,顿时没了精气神,头耷拉了下去,弱弱地问道:“嫣妹她......被鹰派抓住了吗......那条短信......”
“是假的。”张西翎替他说出了那句话。
良久的沉默......
张西翎了解,这种具有冲击性的事实接受起来,是很难很难的,所以她没再安慰或者解释些什么,只是让他自己静静地消化。
“所以她是和鹰派......合作了吗?不然......他们设计的圈套不可能这么完美无缺......短信里面的口吻和她的简直一模一样......”
崖远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既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悲伤,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气愤,语气也太过于平静,这次则换成张西翎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其实......不一定的,也有可能是其它情况,我的情报中也未确定她是否已经和鹰派合作了,她也可能是被逼迫的。”
“那我可以打个电话吗?要是她真的和鹰派妥协了,那么我的同伴他们现在一定很危险,我需要通知他们。”
“可......”
正当张西翎思索着他如此平静的原因时,崖远向前跨出了一步,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反常态地厉声说道:“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我了!我......不能因为可能会暴露自己就放弃他们,我需要打这个电话。”
“我......虽然你这样说,可,万一被鹰派发现了......”
直视着崖远那张打定主意的坚定脸庞,张西翎犹豫了。
她不知道崖远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愿意暴露自己也要保护住同伴,她不知道崖远在听见谢未嫣可能与鹰派合作时是如何平静消化这个消息的,她只知道,这个时刻,这个刚刚还哆哆嗦嗦的男孩,眼里有了光,比他那双澄澈的眼瞳还要纯净的光。
“如果我死了,我的同伴可以充当你的证人,你依然可以靠他们扳倒鹰派。”
“你......想清楚了吗?”
崖远不自然地挤出了一个假笑,有一股士兵上战场前安慰家里人时的味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如果一定有人要死,我希望他们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