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队赶到的时候,伯仲已经躺在了泰熙的怀里,不省人事。
清冷的夜里,总部医务室的走廊上,莉莉安来回踱步等待着,焦灼地时不时抬头看向医务室上亮着的红灯。
不知过了多久红灯终于暗了下来,医务室的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看起来和泰熙差不大的男人,莉莉安立马冲上去,问道,“他怎么样了?”
“索性异能攻击避开了患者要害,穿过伯仲的身体时没有在体内留有残余,所以并无生命危险,”听到前面的无生命危险时莉莉安才稍微安下心,退后了一步靠在墙上长呼了一口气。从下午伯仲被推进医务室开始她就一直提心吊胆地站在这里,没有任何休息。但是男人顿了顿又开口道,“可能是因为刚刚缔结契约的原因,身体的恢复能力还没有之前的七成,这段时间恐怕没办法再参加战斗了。”
莉莉安微微怔了一怔后垂眸,面部变得有些苍白。
泰熙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看,我就说他不会轻易有事的。”
这时,顾天宏快步向医务室这边走来,瞄了一眼莉莉安和泰熙,转头看向了医生,“天宇,情况怎样。”在得到无生命危险的消息后,本来紧绷的脸缓缓松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后,说道,“辛苦你了。”
天宇脸上略显疲惫却还是勾了勾嘴角道“没事,异能比我想象中损耗的少些。”
顾天宏看向了莉莉安,沉默了几秒后,沉声道,“我送你回去吧。”他没有叫泰熙也没有叫任何其他人送而是自己亲自送,可想而知,经过这次事件,总部已经开始提高警戒。
“不,我想留下来陪伯仲。”莉莉安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
“伯仲这里自然有人看着,而你现在所要做的只有变强。”顾天宏语气不容抗拒。
莉莉安呼吸一顿,低下头,忍不住鼻腔一酸,“可明明我也是受害者啊,”莉莉安的声音很小,这句话好像是在像谁诉说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可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在提醒我,是因为我他才这样的呢。”
莉莉安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对上了顾天宏的眼睛,“如果可以,难道我不希望他可以跟更强大的人缔结契约吗?”
顾天宏看着莉莉安微红的眼睛微微一怔,而后低头略显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不是这个意思?”莉莉安讽刺的笑了一下,用手指着在场的人看向顾天宏说道“可是你们所有人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好像在不断重复地告诉着我,是因为我的弱小,才让他...”莉莉安的声音有些哽咽,泪水止不住地在她脸上划过从颌下滴落,她张了张口,沉寂了很久,才声音沙哑道,“差点在这场战斗中死掉。”
在场的人都因为莉莉安的话一片寂静,气氛也莫名的沉默尴尬了起来,顾天宏盯着前面这个女孩沉默了很久,终是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你明天还有训练,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莉莉安看着顾天宏的眼睛,一秒,两秒,眼神里的悲伤终是被另一种莫名的情绪所覆盖,垂下了头,将所有情绪藏在了她额前搭下来的头发后面。
顾天宏直接拉着她的手离开了。他并没有将她送回寝室,而是直接送去了伯仲和黎妃的宅邸,说道“我已经派人将你所有东西都搬了过来,”看着莉莉安顿了顿后又开口道,“这里我安排了人手保护你的安全,早点休息,这样才有精神参加之后的训练。”
又是沉寂了良久后终是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了。
莉莉安就像是一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被宅邸里的工作人员带领着去了房间。进了房间后的莉莉安靠着门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跌坐在了地上。眼泪终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最后跟一个小孩一样哭出了声。
同样的一幕,尽然再次发生在了她的面前。
在莉莉安还是孩提的时候,父母因为没有钱养自己,将她送给了别人,而那户人家便是南城的一家。南城的父母正好也很想要生个女儿,他们将莉莉安视如己出,莉莉安也将他们视为亲生父母。
莉莉安一直都知道南城具有自闭症,不爱讲话,不爱跟其他小孩玩,比莉莉安大三岁,智力却停留在了七岁。但莉莉安知道南城是待她如亲生妹妹的,因为每当莉莉安因为思念父母而哭的时候,南城都会把自己心爱的玩具轻轻塞给莉莉安后,就开始自己玩去了,他连跟别人交流都困难,更不用说安慰别人,但是他总想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莉莉安。
她就觉得这样很好,因为南城的原因,莉莉安很少跟其他朋友出去玩。南城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总是起早贪黑,有时候很难见到身影。其他小朋友都不喜欢跟南城玩,她怕自己一出去,南城的病情发作起来,就没有人照看他了。
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但是事事难以预料,直到有一天...
那时候莉莉安已经念高中了,跟往常一样拉着南城回家,但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发现家门口聚集了一群穿着深色衣服的人。而南城的爸妈跪在了那群人中间。莉莉安心里浮现了一丝惊恐,呼吸一滞,拉着南城的手不禁紧了紧。
南城的妈妈无意间看向了这边,脸色一下煞白,她神色有些慌张地朝这边比了比口型,莉莉安看到她的口型在说“快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害怕,很手足无措,直到站在南城父母前面的那个男人转身看向了莉莉安这边,莉莉安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本能地抓着南城的手转身就跑。
“快追!”那个领头的男人冲身边的人喊道。
莉莉安拉着南城疯狂地向前奔跑着,全然忘记了身后拉着的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男孩。南城显然被吓着了,他害怕地想要挣脱莉莉安的手,在那里惊恐地乱叫。
可是眼看着后面的人越来越近,莉莉安无措地看着南城又看着后面的那群人,身后是死胡同,身旁是没有任何空隙的建筑。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那一刻,她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神里剩下的只是一片柔和,她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南城,将他缓缓拥进了自己的怀中,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说道“别害怕,我马上带你回家。”
“只要你交出那个男孩,我们就放过你。”带头的那个男人说道。
莉莉安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是她看着南城的目光却很温柔,她没有回答那个男人,只是不断地拍着南城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就像小时候每次南城发病一样。
带头的那个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用冰冷的口气说道,“杀了这个女孩。”
莉莉安闭上了眼睛,她背对着男人将南城死死地护在身前,手上安抚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但是下一秒突然天旋地转,“砰!”的一声,是子弹打穿身体的声音。
莉莉安的呼吸在那一刻蓦地一下停止了,面色苍白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浑身颤抖,翕动着嘴唇,满目的不可相信。
莉莉安愣了三秒,然后紧紧抱住南城,声音凄凉地哭喊道“不!!——”
南城的表情非常痛苦,沙哑地呢喃道“好痛啊。”
“没事的,没事。”莉莉安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她用手拼命捂住南城身上的伤口,但是血还是难以抑制地从指缝中不断流走,染红了南城的衣襟,地面上一片醒目的猩红色。南城的脸逐渐变得越来越苍白,原本因为疼痛而发颤的身体逐渐僵硬了起来。“妹妹,我好困啊。”南城的眼睛越来越浑浊。
“不要睡!乖,不要睡!我们...我们马上就回家了。”莉莉安慌张地拍打着南城的脸,眼泪不断从眼中流出,语气中带着祈求,“回家我陪你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好不好。”
“好...”虚弱的回答后,南城浑浊的眼睛渐渐没有了光亮,抱着玩具的手垂了下来。
看着跌落在地的玩具,莉莉安脑袋里空了一秒,抱着南城,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不...不...不...不!!”
周围的地面在一瞬间鼓动了起来,巨大的气响在这片地面上!而莉莉安抱着南城蓦地抬头...一双眼眸里残忍的一片猩红!!地面不断高频地震动着,周围的楼房都猛烈摇晃,不断有石头从空中坠落。
“这是!!”面前的领头人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但是这时,他身后出现了巨大的黑色螺旋漩涡,领头人皱了皱眉,“不好,时间到了。”转身一边躲避着坠石,一边迅速朝莉莉安方向跑来,想要从莉莉安手中抢走南城。
莉莉安紧紧抱着南城,任凭前面这个领头人如何用脚狠狠踹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血染红,都没有放手,直到最后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胸腔里的那一股血腥终于吐了出来,视线逐渐变黑,瘫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据南城爸妈说,那群人突然一下子就在眼前消失了,而他们赶到的时候,只有莉莉安一个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而不见南城踪影。
“我叫你快跑的,你为什么不跑!!”这是南城妈妈在她醒后提到南城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后面,他们还是待她很好,但是,每每提到南城时,他们的眼神和语气仿佛都在指责着莉莉安,如果不是因为她,南城或许就不会不见。
上大学后,她选择了离家稍远的城市。或许是出于一种私心,一种想要逃避懊悔和自责的私心。这几年来,她不断找寻着南城的下落,但是南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硬是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当她看到伯仲胸前染的一大片血红,从空中倒下时,那一瞬间,她仿佛在伯仲身上看到了南城的影子,那段回忆再次涌入,将这几年建立起来的心墙一起击毁,毫无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