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抽离1
2005年夏。
我总觉得这个夏天，我们都好像改变了很多。在后来我才知道，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罪恶，所有的支离破碎，都是在那个夏天滋生的。我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太爱你，后来才明白。我对你的更多的是纵容，从几年前第一次听说你，是从子浩的口中，当时的他说的满不在乎，就像是在说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第一次见你，也是在子浩的身边，他依旧是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便知道，他会是你的劫。所以在我帮你隐瞒了一切的时候，你站在他的身边，挽着他的手，高高在上的站在舞台上，而他的眼神还是满不在乎的望向别处。那时候的我便知道，你从来都没有赢过，我看着你骄傲的表情，我的眼睛却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你的微笑。司迁。
“小刀，晚上我和你一起住吧，你一个人。”
“死丫头，你还担心我呀，要知道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我也不想要你爸妈担心你，你回去吧，免得一会我还得送你回去。”庄小刀看着快要下山的太阳说道。
我知道说不过小刀，便也内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说：“孤独了，害怕了，想找人说话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哈。”庄小刀奉命的点点头。
“你快回去吧。”我只好微笑着转身。
“李小佳。”我听到声音，便向后望去，那个男孩跑着过来。
“哦，你呀，今天那个。”
“恩。”他喘着气。
“有事么？”我看着他的脸上的汗问，从包里拿出纸巾给他，他接过去，“谢谢，就是看着你一个人，所以就过来了。”
“哦，我刚送我朋友呢。”
“我知道。”他笑嘻嘻地说，我给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便转身走了。“你回家呀，我送你。”他又跟上去。
“不用，我又不认识你，我家很近的。”
“我叫方扬。”
“哦。”他还是跟着我，“真的不用了，这路我走了快二十年了。”
“我家也在那个方向。”我只是笑笑，就没再说话了，过了几分钟，我指指一幢楼说：“我到了，你不会和我住一幢楼吧？”他摇摇头，很慌张的解释道：“没，没，我家还在前面。”
“那再见。”我便走进楼里。他揉揉头，便往回走。他刚在酒吧坐下来，一个差不多大的服务生，就笑嘻嘻给他一杯果汁。
“老板，什么事呀，这么开心，一个人在那偷笑。”
方扬瞪了他一眼，“你拿着我的工资，还不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去。”那个服务生便笑着招呼其他人。这时一个穿着吊带的女孩坐到他身边来，粘着他的身体：“我想你了，今晚我陪你吧。”方扬边喝着饮料，便说道：“那到时候见，我下班就过去。”那个服务生又向他笑笑。
“没有女人的日子，你真的过不下去呀。”
方扬抬起拳头，他便笑着躲开。“老板，别妨碍我工作。”还没到晚上，里面还很安静，只有少量的人在喝东西，他准备先进房休息一会，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
“喂。”他模模糊糊的应道。
“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可以选择吗？”
“你没得选择。”她这句话说的很有劲。
他不再反驳，“我想知道她什么地方惹你了，她看上去不像什么坏女孩。”
“坏不坏，你知道个屁，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以后我会每个月给你打两千块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那个我根本不需要。”他有些反胃，提到这些。
“女人么？你要的话，我会每个月陪你一次的，我想我不比你酒吧里的那些女孩差吧？”他没再说话，直接按了关机键，他已经没必要和这样一个下贱的女人来讨论自己的人生观问题，他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一个侮辱。他躺下，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暑假时怎么结束的呢，大学的通知书拿到手里的那一刻，我的眼眶湿了，我想我终于可以逃离这里了，这个曾经充满初恋味道的城市。小刀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只是一种很不屑的表情，好像一切早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不像王帆那样惊喜的大叫，也不像我一样紧张。杨洁只拿到一个专科的通知书，她看着庄小刀说：“不就是一张纸吗。”
庄小刀也大笑着说：“对呀，不就是一张纸吗？有本事你就撕了。”现实总归是现实，这一张纸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来之不易的。庄小刀拿起电话赶快拨过去：“我考上了，一本，呵呵。”她笑的很开心，那是以前的小刀，我刚认识的小刀。
“她呢？在吗？”高峰的语气听不出他当时的心情，应该是有点期待的吧，小刀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几秒，“恩，考上了呢，二本，她在我旁边呢。”
我看见小刀看着我，她脸上带着微笑，但是眼里全是悲伤。她把手机递给我。
“喂。”
“小佳，恭喜你。”
“哦，谢谢。”然后我就赶紧把电话递给了小刀，小刀说了一两句就挂了，对我说：“他说想替我们庆祝，今天晚上，你就住我家吧。”
我迅速回应道：“不用了，小刀，我得回家，我爸妈还等着给我庆祝呢。”小刀很怀疑的看着我。
“那算了，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
“你还是去吧，你和她们一起去，别浪费了别人的好意。”我看看远处的王帆和杨洁说道。“好吧好吧，我去，那少了你，就没什么意思了。”她叹了一口气。
2005年夏小佳，我知道当时的你肯定是为了我好，可是那天晚上我进门的时候，我就看见的眼睛望向了我的身后，我们在他旁边坐下来的时候，他的视线才收了回来，暗淡的，不曾在我的身上停留一分钟。我们各自喝着酒，各自悲伤，王帆和杨洁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也没有震动我们的眼泪。我看着他泪流满面的脸，庆幸灯光太弱，没有让她们看见，我过去抱着他，小声的在他耳边说道，不是替我庆祝吗？怎么掉眼泪呀，我不许你哭。他任由我抱着，亲爱的小佳，你知道吗，当时的我心里不愿想起你，我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着，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说，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我不知道当时他是不是喝醉了，他也轻轻点点头。小佳，我当时好嫉妒你，你有的幸福，不管我怎样努力都得不到。而当时的他，在我的面前时多么的软弱无力，他爱你，我爱他，可是我也同样爱着你。所以我又怎能恨你呢。这是我的茧，它纠缠着我，而我也放不开，而那些茧却越来越厚。庄小刀。
我回家随便把通知书往床上一扔，妈妈推门进来，那张纸突然就变得有些醒目了。
“去那么远呀？一个人可以吗？那边的天气能适应吗？能吃的惯吗？”妈妈一个人在那不停的说。
“妈，我在哪儿不都一样吗，没事的，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妈妈也没再说什么，带上门回房了。
子浩，我想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各自逃离这座城市了，以后真的就各奔东西了，你会忘了我吧？我狠狠的按住左心房，想到你就会莫名的疼痛呢。电话响起，我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还是按了接听。
“喂。”
“喂。”那边有些迟疑，而后我听见了地板的声音，是光着脚的吧。“你找谁呀？”我轻轻地问道。
“你还没睡呀，我以为你睡了呢，打扰你了吗？”声音有些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休息吧，晚安。”久久的，电话也没挂断，习惯性的等着对方先挂，耳边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呼吸声，平缓的，没有说一句话，终于，我还是先挂断。直接就倒在床上，那张纸还躺在那里，直直的看着我，我翻过身面对着墙，白色的，压抑的，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心慌了。
“子浩，通知书拿了吗？”明明司迁已经告诉自己了，还是想亲口听他说。
“恩，拿了好几天了，你呢？”眼睛始终看向前方。
“我也拿了，昨天拿的，我们宿舍约好的。”她等着他问下一句，可是过了好久，他才说：“哦，你们报的是一个地方吗？”
“不是呢，都在不同的地方，你呢，考的哪儿？”
“就是这里离家近。”他还是不带任何表情的，仿佛是在和自己说一样，也不在乎身边的她脸色是如何的黯淡。
“这么巧呀，我也是呢，说不准还和你一个学校呢，只不过你是一本，我是专科。不过也没关系吧，又可以离子浩很近了呢。”脸上泛起的喜悦，在他面前散开，而那张写着“云南某大学”的通知书，早已被自己的虚伪撕得粉碎。
“这样呀。”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在他心里自己永远也不过是个落叶吧，太多了，以至于飘到他身上他也不会在意的，就这样站在他的身边也该满足了吧，在我的身体里马不停蹄的流动着的所有快乐，所有忧伤，都是因你而起。
司迁把通知书放在书房最醒目的地方，他这是第几次进这个书房呢，第三次还是第四次？每次来这里都是为了不好的事，而这次不一样了。刚转身，便看见爸爸站在书房门口。
“有事吗？”
“没。”赶紧摇头，然后从爸爸身边走出去。爸爸拿起放在书桌正前方的通知书，虽然是三本，对他来说已经是个不错的进步了吧。他把通知书仔细看了几遍，然后放回原来的位置，出门买菜去。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还特意买了两瓶啤酒，想和儿子一起喝。自从老婆走后，他和儿子变得沉默了，甚至有时候像两个陌生人，想到过去的一幕幕，心里酸酸的，眼角也湿了。吃饭的时候，司迁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扒了几口饭。
“爸，以后我上大学了，离你更远了，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倒是你，应该给自己找另一半幸福了。”爸爸听了他的话，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喝了。
还有一个星期司迁就要离开这里了，他想到曾经的那些坚持，不觉心里有些难过，但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过几天我就要动身了，这下你倒好了，免了车费。”司迁开玩笑说道。
“你一个人吗？有伴儿吗？”任子浩看着对面的这个男生，有些舍不得。
“杨洁不也是去云南吗？你给她说说，我们一起去，路上有个伴。”任子浩心里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满满的，占据整个身体。
“她也去云南？”他反问道。
司迁看着他的表情也被吓了一跳，“是呀，她没给你说吗？她拿通知书那天我刚好遇到她，我还以为她会第一个告诉你呢。”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安慰对方。
“也许是她忘了吧。”两个人尴尬的笑笑。
杨洁和妈妈在各个商场里穿梭着，买各种生活用品、衣服，虽然是想尽办法，把女儿留在这座城市，她也从来没问过她原因，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我想离你们近点。”她便看穿了女儿的谎言，一直想着挣钱，也从来没有和女儿沟通过，唯一交流的话题就是她要钱，自己给钱，所有的要求，夫妻俩总是想尽办法满足她。看着女儿打扮的光鲜靓丽，不免有些替她担心。“小洁，马上都大学生了，很多事你自己要看清楚些。”
“妈，你想说什么呀？”
“我是说，你别乱交朋友，这个社会是很乱的，你都这么大了，自己要多长个心眼。”
“妈，你就放心吧，你女儿是不会吃亏的。”
2005年夏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可爱情不就应该是自私的吗？现在我回想起当时妈妈给我说的话，我想其实她是在说我，提醒我让我早自己的世界清醒点，可是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糊涂了。原来我爱你那么多年，也糊涂了那么多年。几年后，当我牵着你的手的时候，你也微微抖了一下。我才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我都无法走进你的心里，而你也从未对我说过你爱我。我们俩的故事，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而你从未想过入场，为我的表演，哪怕是一次驻留过。杨洁。
司迁在火车站焦急的等着，已经开始检票了，还没有看见杨洁的影子。
爸爸看着他的表情，也催促道：“怎么还不进去呀？在等同学吗？”司迁点点头，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子浩欲言又止。“你先进去吧，也许他在路上堵车了呢。”爸爸又把他往里推推。“没事的，还不晚，你先回去吧，子浩一个人在这就行了。”爸爸也没再说话，依旧陪着他。司迁把子浩拉到一边。“怎么回事呀？她怎么还不来呀？现在都几点了呀。”
任子浩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她去那边吗？”
“你这什么话呀，我看了通知书的，而且她说过我们一起走，还是我去买的票呢。”
任子浩回想那天杨洁给自己说的话，然后倒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可是她从来没给我说过她考的是云南那边呀。”
司迁突然有些怀疑了，他不知道是怀疑子浩，还是怀疑杨洁，或是自己，检票的时间快过了，爸爸又催促道：“快点进去吧，一会儿赶不上了。”
司迁只好拖着沉重的箱子向检票口走去，他还不时的转头看向子浩，眼神疑惑的，复杂的，然后转头走进候车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