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高炅迟疑着,面露难色的看向王夹之等人。
“空明山严禁武斗,若是被师父瞧见,怕是免不了戒酒三月。”王夹之往前走了几步,直立崖边,向山下嘲风榭眺望。
“无碍的,之心不说,师父不会知道。王师兄,你就打一下,之心想看,就一下,就一眼?”
方之心小跑到王夹之跟前,晃悠着王夹之的袖子,调皮的拃出一根手指道。
“夹之,你就打一场罢,这小师妹都要下山了,你教她一些防身之术,也免得叫人欺负了。师父会理解的,是为了师妹,又不是我们好斗。”
唐霜趁着机会,走近王夹之,拍拍他肩膀,一力撺掇。
“三个月…唉~罢!罢!罢!”王夹之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径直看向任木,“我倒是新领悟了一套武法,立身以为柔笔,如墨泼拳洒脚,总经‘永’字八画,是为‘八笔身法’。师弟吃一套?”
“我就照旧,以手为刀,双刀‘女儿’。师兄以为如何?”任木眼神中,似有几分戏谑。
反观王夹之神色从容,嘴角微扬:“随你。”
“你俩切磋,我给任木师弟掠阵!”
坐在地上的单白左手搂紧怀中酒坛,右手按地撑着身子,朝任木那边蹭蹭,身上的锦白袍在地上随意磨擦着,发出“呲~呲~”的声响。
挪好位置后,他也无心看打,自顾自坐在任木身后喝着坛中美酒华兰菊。
所谓“掠阵”,略镇略镇,至于略有多略,镇不镇得住,那他可管不着…
“那我为夹之掠阵,任木师弟可得好好打,师妹好不容易来了一次。”
高炅站在方之心身旁,给任木提提斗志。虽然高炅口中也说是掠阵,但其实同单白一样,他也无心去管,有戏可看,掠个鸟的阵!
王夹之和任木二人打架,毫无悬念,这当师弟的把师兄都揍了好几回,这师兄每次被打倒都是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那你们切磋,我去泡壶茶来,打完了那可累的紧。这……”唐霜嘴里还说着,身子却早已端着茶壶走出了林外。
唐霜离开树林时方之心离得近些,依稀听到了师兄低声喃喃的后半句话。
“这次我不看了,你再禁我酒,三个月?那还不得憋出病来……”
王夹之,任木二人站定,互相揖了个礼。
“师兄且看!”任木提醒一声,率先出手。
方之心站在一旁睁大眼睛仔细观望,只见任木左手慢慢绷直,手背上指筋微微突起。
小臂为柄,挺如铜铁;手掌为刃,绷如坚冰;手腕为镡,直如距尺;五指为身,紧如一体。
任木奋力一挥左臂,指尖朝着王夹之面门划去,这一挥之下,手刀迅速,模糊不见手影。
倒像真刀一样,携带丝丝劲风,似要将王夹之人头一击砍下般,方之心甚至都能听见倏忽而逝的破空声。
“好刀!”一旁观战的高炅目光流露赞叹之色,不禁大夸一声。
王夹之却是依旧负手轻笑,兀自伫立,不避不挡。
方之心看的认真,见状不由的为王夹之紧张起来,不知不觉间,她已捏紧了双手。
只看任木手刀刚至王夹之右耳,他却翻掌下砍,抬腿前跨一步,右手挺直直戳王夹之心口。
见任木双刀一砍一刺朝他奔来,王夹之只是左脚外踩一尺,轻轻一个转身,右臂顶肘,右腿僵直朝任木狠狠鞭去。
话说的虽多,但王夹之这三招,边说边动,只在刹那间便已完成。
“身勒,缓去急回;肘侧,势足收锋;腿啄,快而峻利。”
王夹之轻声言语,似是独自回忆,又像在教导方之心。
任木低声“嘶”了一句,收回双手,悄悄揉了揉自己右手手腕。
“三招已过,任师弟,接好喽!”
王夹之也提醒一声,随后继续负手,左脚前跨一步,右膝微弯,抬腿紧跟,一脚踹向任木小腹。
“还让三招,这是要一雪前耻呐!”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单白此时也顾不得喝酒了,眼睛直愣愣看着他俩你来我往,一招一式。
任木反应也快,瞬时双手挺直,交叉挡住这一脚。
虽说是挡住了,可任木感觉更痛。
“这下打着痛处了!”
单白看的认真,王夹之那一脚实实在在踢在了任木虎口腕骨之间的麻筋上。
他本是双臂交叉,左右腕骨紧叠,被王夹之一脚蹬在手腕,只觉两臂发麻犹如针扎,筋骨痛楚好似断裂。
“嘶~”
任木再吸一口凉气,随而屏气凝神,手刀上下翻飞虚晃不止,最后迅速展开,分刺王夹之脖颈和下阴。
“这小子下手,还是如此歹毒!”
这高炅嘴里说着“歹毒”,却也不见他去助阵王夹之。
方之心偏头看一眼高炅,只见师兄眼中忽然精光一闪,方之心赶紧扭回头继续看场中二位打斗。
王夹之嘴里说着招式,身姿或柔或刚,拳脚夹杂,渐渐占了上风。
任木也不差太多,双刀好似闪电,愈打愈猛,激斗了小会儿后,再看任木,已是力不从心之貌。
许是他挥臂太久,攻势虽紧,却也失了好大气力,细看他额上,已经渐渐挂起了些许米大的汗滴。
他俩手脚往来的极快,容不得方之心松懈,只得聚精会神盯着二人,不放过一丝一毫。
“脚努,不宜过直,太挺直则木僵……”
王夹之前话正说到“僵”字时,见任木双刀刺来,王夹之又出一招格挡。
“右磔,出锋稍肥,力要送到;左掠,逆锋轻落,折锋铺毫缓行,收锋重在含蓄。”
只见他抬放双臂,上下各自一挡,硬是拿自己手腕骨挡住任木刀尖。
突来的剧痛和麻痹感,直叫王夹之闷哼一声。
“痛不痛!”
任木狂叫一声,收回双臂,再次交叉,左腿前弓,身体斜上前倾,倒向王夹之。
“呦……呦!反击!打回去!”
高炅看的激动,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原本古铜色的脸如今更是涨成褐红色。
那交叉的双手好似剪刀,又似蛇口吐信,直绞王夹之脖子。
王夹之行动也干脆,双手互握小臂,侧弯身躯,两臂合一,向前撞上绞刀。
“臂策,起笔同直划。”
四手硬碰,双手自是顶不住双臂,僵持片刻,任木率先收回手刀。
王夹之趁此机会,一个转身,双脚对地用力一蹬,屈膝借势倒仰跌进了任木怀里。
任木还未来得及反应,王夹之立马挺直双腿,脑袋向上顶在师弟下巴骨上。
“身策,得力在划末。”
以前被他打的狠,今天他这个当师兄的也不让任木分毫,一招头趯,痛的任木接连后退。
任木跌坐在地,双手也不绷挺摆刀了,捂着自己感觉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口中含着被打麻了嘴巴生出半嘴的津涎,含糊不清的叫道:“不打了,不打了……”
“头趯,驻锋提笔。”
一句说完,王夹之冲任木歉意一笑,转眼看向方之心,“师妹可曾看懂?”
方之心眨着杏眼,诚实的摇摇头,她被两位师兄的武法所震惊,早已说不出话来了。
“来,打完啦?喝口茶。”提壶去煮茶的唐霜此时手里端着茶壶底盘,款款走来。
见唐霜师兄回来,方之心不由得再次呆愣住,不过一盏茶功夫,只见二人身形好似之前对练过一般,一个蓄势强攻,一个见招拆招,交手之快之猛之烈,真令她咂舌不已,惊叹连连。
“茅柴五子……以武犯禁……禁酒三月!方之心……怂恿武斗……留山四月!”
突然,在场的六个人听到一句话,是从远处传来的。
那声音浑厚亮堂,略显苍老却不失丝毫威严,语速极快又听得字字明彻。
不止茅柴山,甚至整个空明山的弟子都听到了,很明显,是师父蓝不道的声音……
紧接着,茅柴山也传出一声来,听那哭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嘶吼久久回荡在空明山群峰,直教人心生悲怜,肝肠寸断,忍不住便要落下两滴泪来……
“冤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