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主仆的气势太大,那小厮常在后院伺候,也知道徐清宜的脾气,更不敢让青芸费神去拿提盒,直接自己送了回来。
青芸打开提盒,只见里面的蟹黄点心碟子已经空了,花雕酒也只剩下一点壶底,心中一喜,脸上没露出来:“怎么空碟了?是不是你们偷吃了?”
那小厮陪着笑道:“小的可不敢偷吃,都是老爷吃的。老爷听说是姑娘送的,很是高兴,我是看着他吃完,才送回来的。”
青芸听了,这才信了徐正清吃完了点心。她叫粒儿抓了几个果子给那小厮,接着把提盒提了回来,对徐清宜如此这般,耳语一番。
徐清宜正拿着一只眉笔画眉,黛眉若滨水青山,看也不看,只道:“收下去吧。”
青芸叫小丫鬟收了提盒下去,又安排了几个妥当丫鬟看着门,别让人进来。
徐清宜的院子规矩一向如此,什么人能进房,什么人不能进,都是有安排的,就连徐清宜的寝房,都做了特别的隔音,所以说起话来,倒是不怕。
青芸问:“姑娘,这点心里撒了利泄粉,人吃了之后,会拉三天肚子,咱们这样做,老爷会不会怪咱们?”
“不怕他怪,就怕他不怪。”
再过半个时辰,她的那个好父亲,就会吃到苦头了。
想想就开心。
*
绫纱和青芸担心给徐正清下药会惹来祸事,但是徐清宜不怕,若是怕,她就不会做了。
画完了眉毛,看着镜子中长眉若黛,唇红齿白的小人儿,色貌清纯,眉眼动人,绫纱挽起鸦发,插了一只金钗,坠上玉坠儿,又在鬓角细细勾勒花钿,空灵清新,美貌若斯。
谁会相信这样的小姑娘,会给自己的父亲下泻药呢?
徐清宜不由得对着镜子里的小人儿笑了一笑,那小人儿也笑了一笑,美貌倾城,宛如天成。
“姑娘出落得如此好,也不知谁家公子有福气,能娶了咱们姑娘去。”绫纱似乎也被镜中的徐清宜吸引,忍不住叹道。
“姑娘这样的人才,必得是一个才华出众,貌若潘安的公子才配得上,家世也不能低了,至少也得是钟鸣鼎食之家,而且要护着姑娘。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得姑娘喜欢。”
“那样的人才,不是选夫君,是选驸马了。”
“我看我们姑娘比公主还尊贵,就按选驸马的条件去选,只怕我们姑娘还看不上呢。”
徐清宜忍不住莞尔一笑,道:“你们把我说得这样好,不知我配不配得上你们说的那些人呢。”
“怎么配不上?姑娘莫哄我,在凌云庙的时候,我就猜着了。苏夫子那样德才兼备的人,看着姑娘受伤,急得要发疯了;吴师爷医术堪比华佗,为了姑娘,什么好药都一股脑的送进来,姑娘要是再略跟他说笑几句,他就要红了脸啦。”
“就是,姑娘养伤不得回府,倘若不是苏夫子,那静文师太岂会留姑娘讲经?名义上是讲经,实际上是看了苏夫子的面子,留姑娘养伤呢。”
两个丫鬟都夸起苏御,徐清宜原让她们不要说了,听到这里,竟愣怔片刻,渐渐的,脸飞起红晕来。
她已经很久没去想苏御了,凌云庙一别,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全。他胸膛的温度,仿佛还在脸旁,然而再细回想,又像是烛光尖儿,撩动之后,便悄然散了。
徐清宜正沉思,青芸又道:“其实苏夫子和吴南对姑娘这般上心,我看也不一定是因为对姑娘有情。”
绫纱见青芸说得奇怪,忙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陵王啊。”青芸笑着,绕到徐清宜的右侧,亲自将一朵小花钗插在徐清宜的鬓发上:“据我看来,他们也只不过是奉了陵王命,才对姑娘这么好。陵王三番五次救姑娘,尽管姑娘总是闯祸,惹怒他,可是陵王却从未真的怪责于姑娘,反而处处小心呵护。只是我们姑娘呀,一颗心扑在苏夫子身上,看不见陵王罢了。”
绫纱听呆了,往外看了看,又隔着衣服拧了青芸的胳膊一下:“青芸,你疯啦,这么议论王爷,小心你的小命。”
青芸笑了一下:“明明是你挑起的话头,现在又不许人家说。罢了,我不说了,给姑娘梳妆吧。”
绫纱默了一会儿,才说:“姑娘喜欢谁都好,就是别喜欢陵王。我看了陵王就害怕,还是苏夫子好,苏夫子斯文沉稳,博学多才;再不然,元公子也是好的,俊秀风流,前程似锦,关键对姑娘还很温柔……”
“元公子还是算了吧,姑娘不喜欢他。”青芸直言不讳。
绫纱眨了眨眼,疑惑道:“你怎么看出姑娘不喜欢元公子的?若是姑娘不喜欢元公子,又怎会让我巴巴地等着元公子,等元公子一来,就告诉姑娘呢?”
青芸摇了摇头,故作神秘:“你看着吧,姑娘让你等元公子,绝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
绫纱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徐清宜又不肯告诉她答案,最后她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看好元公子!”
青芸不甘示弱:“我看好苏夫子。”
两人争执不下,绫纱向来是个敦厚之人,暂时惜败,可还勉强说了一句:“不管是元公子,还是苏夫子,只要不是陵王就好了,我可怕他了。”
她小声地说着,还观察着徐清宜的神色,生怕徐清宜喜欢的是陵王,那就糟了。
徐清宜冲着镜子,叹了一口气:“绫纱,别说你怕陵王,我也怕他。”
语气好生委屈。
说完,主仆三人都笑了。看来这陵王,在主仆三人心中,都不得待见。
很快太阳没那么热了,荣安院的金妈妈过来,送了戒尺和戒鞭来。
十寸的戒尺,紫菱木所铸,上面刻着徐家家训,凹凸不平,把手已经被握得很是光滑,昭示着打人无数。
二十寸的戒鞭,软皮劲道,夹金线,把手嵌着一块宝玉,也被磨得晶莹透亮。鞭子甩在空气中,咻咻作响,空气炸裂。
“老太君说,让您挑一样呢。”
用来打徐云柔的物件,真是好看。
徐云柔摸了摸戒尺和戒鞭,问:“打人最疼的是哪个?”
金妈妈波澜不惊地回答道:“戒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