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霞战战兢兢地回到徐云柔的小院,天已将晚,徐云柔洗了澡,披着大衣裳坐在庭院里,身后跪着一个小丫鬟,拿了大素巾,为她一点点擦着湿发。
徐云柔一头秀发乌黑亮丽,最为爱惜,每每洗头发便要耗去许多鸡蛋,珍珠粉和素巾,洗完之后拿素巾擦干,再细致地抹上茉莉香油,一根根发丝费尽心思的保养。
头发宛若缎子一般,黑泽如云,柔 软细密,垂于腰后。
衬得徐云柔那张俏丽的小脸,越发娇美。
可是娇美的背后,却是令人胆战心惊的一面。
“奴婢请姑娘安……”
见到玉霞进来,徐云柔撩起眼皮,看她那蠢样子登时怒了,开口便骂:“你还知道回来,我当你死在外头了。一转眼就不见人,必是逛去了。来人,拿碎瓦片和水壶来,我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小丫鬟们不敢违令,飞也似的拿了碎瓦片,摊在地上,又拿了一只装满水的水壶,立在一边。
跪碎瓦片是徐云柔专门用来惩罚不听话的丫鬟,既不伤在明面,又能出气。
那碎瓦片棱角尖尖,又细又小,跪下去,不过一两个时辰,膝盖皮肉雪青,骨头疼痛难忍。
不少人在上面跪出血来,磨损了一批,再重新弄一批,碎瓦片永远有着尖刀般的凌厉,令人看见便倍感刺痛。
徐云柔瞪眼:“杵那儿干什么?”
玉霞吓得一抖,连忙接过水壶,眼睛一闭,径直要跪在那碎瓦片上。
哪知才要跪下去,又听见徐云柔道:“等等!”
玉霞以为徐云柔心软了,毕竟是主仆一场,她为徐云柔费尽心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许姑娘动了恻隐之心……
“就这么跪着便宜你了,把裤腿卷起来跪。”
玉霞愣了一愣,迎上徐云柔嘲笑而冰冷的目光,默默卷起裤腿,露出莹白如玉的小腿和膝盖,咬咬牙跪了上去。
刚一跪下,那尖锐的瓦片便深深扎入膝盖骨,刺痛难忍,很快便见红了。
好痛!玉霞倒吸一口气,慢慢将水壶举高。腿骨刺痛,连带着手不稳,冰冷的水从壶中溢出,淋湿了玉霞的头发,衣裳,铁一般的冷意贴着肌肤,晚间冷风一吹,冰冷入骨。
“手举高点!你说,这小半天都去哪儿了?撞了我,看彩临帮你说话,你就越发没了我这个主子,索性都不回来了是不是?我派人出去找了你几遭都找不到,还当你死在井里头了。”说到这里,徐云柔语气微微一变,忽而变得温柔而可怕:“不过嘛,你要真想死在井里头,我倒可以成全你。你又不是没见过,也不害怕了吧。”
想起死在井里头的丫鬟,玉霞一听,吓得浑身筛子似的颤抖:“不要啊,姑娘,不要杀奴婢,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她又是流泪又是求饶,双手仍牢牢举着水壶,不敢放下,细瘦的手臂上,掐伤,打伤,烫伤,扎伤,满满的都是被虐待的痕迹。
可是她越是求饶,徐云柔就越是兴奋,还按住她的头,将她死劲往下压,膝盖的瓦片扎入的更深了,鲜红的血汨汨流出,染红了瓦片。
好痛!好痛!
倘若膝盖毁了,她以后还要怎么在府里当值呢?她还怎么为主子下跪请安呢?
“饶了我吧,姑娘,求求您饶了我奴婢这条贱命吧……”
玉霞痛得惨叫,被徐云柔打了一巴掌,登时叫不出声来了。
徐云柔一边折磨着玉霞,一边对着周围的丫鬟威胁道:“看到没,不听主子的话,就是她这个下场!你们谁敢背叛我,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们吓得都不敢出声。
徐云柔折磨够了,见玉霞快要痛死过去了,脸色灰白犹如死人,便扫兴地说:“你们去回彩临,就说玉霞突发疾病还不忌讳,想要故意传染给我。她犯了大错,抬到二门打,再叫她老子娘来,把人赎走。”
听到这里,玉霞绝望而悲哀,再也支撑不住,水壶从头顶啪的一声摔了下来,水落了一身,水壶骨碌碌滚开来去。
红红的鲜血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徐云柔那张美丽却阴毒的脸,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不,不能再懦弱下去。
今夜若是不抓住机会,便只有被活活打死了!家里没有钱赎她,只怕还要落得个葬身乱葬岗的下场!
“姑娘……姑娘,奴婢招了,奴婢全都招了!”玉霞死死咬着牙,撑住一口气抓住徐云柔的裙角。
徐云柔满脸嫌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奴婢,奴婢今日下午,并没有到处乱逛,而是帮姑娘探听消息去了。”玉霞生怕徐云柔不肯听下去,忙忙地说:“三姑娘院子里没了您的人,您不可惜吗?”
听到这里,徐云柔终于有了些许兴趣,她一挥玉手,周围的丫鬟便都避开得远远的。
徐云柔蹲下来,轻轻挑起玉霞的下巴,眸子微微眯起,露出阴冷的光:“你继续说,倘若说得不好,活人便死尸哦。”
玉霞打了个冷噤,忍住发麻的头皮,继续道:“您安插在三姑娘院子里的耳目都被撤了,奴婢有把握,再为您安插一个人进去。”
“哦?是谁?”
“是奴婢的三妹,她原被我父亲寄养在在乡下放羊,如今正好十岁,从未在府里人面前露过面。三姑娘院子里如今正在挑选小丫鬟,奴婢的三妹既小又清白,人也机灵,只要她能入得了三姑娘的眼,那便能成姑娘您的新耳目……”
“亲妹妹?”
“是亲妹妹,而且最听奴婢的话,不会背叛您的。”
徐云柔终于露出了笑容。
能再次在徐清宜院子里安插耳目,而且还能控制耳目的姐姐,一箭双雕,多么有趣的事情,百利而无一害。
她亲自把玉霞扶起来,笑容甜美:“好玉霞,是我错怪你了。你也是,怎么不早说,害我误会了你。膝盖还疼不疼?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拿来涂一涂,立时便好了……”
玉霞刚站起来,疼得浑身发抖,膝盖止不住地颤抖,险些又跪下去。
徐云柔仿佛没看见,指了两个小丫鬟过来:“扶你玉霞姐姐回房休息,再来我这里拿药,好生伺候着。”
“是。”
看着徐云柔远去的背影,小丫鬟终于鼓足勇气问道:“玉霞姐姐,你还走得动吗?”
玉霞看着鲜血淋漓的膝盖,头上冷汗直出,痛意仿佛扎根在骨髓里,动辄如刀割。
她虚弱地低声道:“少不得挣命走动罢了。”
眼前的黑空,闪烁着几点星子,耳边又响起少女那亲和柔 软的声音:“这计谋能保你性命,但你一旦用了,从今往后,便是我的人了。”
为了活命,她已顾不得了。
与其被徐云柔折磨致死,倒不如投身三姑娘。至少,当三姑娘把桂花糕推过来,让她喜欢就多吃点的时候,那眸中的善良和心疼,是真的。
玉霞眸光如星,微微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