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唇红齿白,皓雪容颜,头戴金钗,项戴璎珞,富贵矜傲,眉目间却清冷若雪,站在他面前,气势逼人,仿佛刚才打人耳光的不是她。
她虽是小小弱女子,可是一耳光打过来,又快又准,仍有些痛。
李玉张开嘴巴,活动了下脸颊骨,笑着道:“三小姐,我并未惹你,你又为何打我?”
他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冷冷的,显出一股子凶气,一般人若是看见,早就吓得不得了。
徐清宜冷冷道:“打得就是你。”又道:“青芸,把他推进去!”
青芸道:“是!”说着,便把李玉推了进去,主仆二人也随之进去。
方才跑出去的丫鬟,是绫纱,她见三人进去了,自己又慢慢走出来,守在门口。
李玉醉后脚软,冷不防被青芸一推,险些摔倒,又见徐清宜一脸冷漠地跟进来,哪儿还敢凶。
方才那哄骗他的丫鬟又出现在眼前,还在外面关上门,不用说了,准是徐清宜的人。
李玉被三个女人哄弄到这里,自己心里想一想,也觉得不大好意思,只得苦笑道:“你们主仆,一个比一个恶,我算怕了你们了。不知把我骗到这里,是要干什么?”
青芸为徐清宜倒了杯茶,徐清宜坐下,拿了那杯茶慢慢摇着,却并没有喝,好似满腹心事,正在斟酌着怎么说。
李玉又犯了风流病,懒洋洋,笑嘻嘻道:“我知道了,莫不是你们心随意动,看见你们家大小姐出阁,也想领略领略房中之术,看见公子我俊俏,觊觎我的美色,把我弄到这背地寂静的地方,要跟我欢……”
“欢好”二字还没说完,只见徐清宜眉头皱都没皱,一杯茶水登时泼出,全部泼在李玉脸上。
李玉又被打了个不及,话说了一半,被泼的个正好,水滴滴答答从脸上流下,打湿衣裳,好不狼狈。
幸而是夏日,备的凉茶,冰冰凉凉的,若是热茶,开水滚烫,只怕李玉已被烫了个皮肉滚烂。
李玉抹了一把茶水,登时大怒:“徐清宜,你别太过分!要耍你的小姐脾气,跟你元樽耍去,别在我跟前放肆!再敢冒犯,看我不把你闹出来。”
见李玉大怒,徐清宜不慌不忙站了起来,冷笑道:“你想闹我?倒是闹去啊!我的丫鬟好心好意请你来醒酒,你却轻薄于她,我为丫鬟鸣不平,教训你这浪 荡子,你又待怎样?”
李玉听了,一怔:“你,你这是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故意叫丫鬟诱我至此……”
“你可有证据?若没有证据,只怕你这名声又要多烂一点了,我这一巴掌还算轻的,等你回家去,不知令尊要拿什么棒头狠狠锤你一顿呢。还不给我坐下!”
李玉一想,确实没证据,丫鬟带他来的时候,是为了醒酒,他也同意,乖乖跟着走的。旁边也有小厮作证,自己确实是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被哄骗。
再说,若是又传了轻薄女子的话出去,就算他不怕,父亲也真的要拿棒头狠狠打一顿,皮肉之苦免不了。
两点都被徐清宜说准了,恰是掐住了李玉的命脉。
一时,李玉居高临下瞪着她,她也不怕,瞪了回来,叫李玉坐下,气势竟比李玉还要凶。
你瞪我,我瞪你,瞪了一回,李玉脑门疼得厉害,气势慢慢弱了,只得坐下。
坐下后,又不肯承认自己被徐清宜逼的,李玉又故意叫青芸倒茶,青芸哼了一声:“奴婢是伺候姑娘的,不是伺候公子的,茶水都在这里,公子自己倒吧。”
“好,好,我自己倒就我自己倒。”李玉自己倒了杯茶,一仰脖喝了,冰凉的茶入口,脑门也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清宜姑奶奶,你把我叫到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事,请你吩咐吧。我还要出去喝酒呢,一会儿他们不见我去,到处找起来,你我都落不到好。”
他真是不敢惹徐清宜了,以前只听元樽说徐清宜如何如何与众不同,他今天才算见识了。
只可惜没放在心上,不然刚才也不会冒犯徐清宜了。
徐清宜见李玉态度好了一点,这才冷哼一声,坐下,却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簪子,慢慢在手里摆弄着。
李玉一见这簪子,心中便明白了,苦笑道:“你要问什么,就问吧,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叫人吃苦。”
徐清宜拿的就是徐令芳送的那枚猫儿眼簪子,听见李玉这样说,便真的问起来:“这簪子是你的?”
李玉道:“是我的,家母赠予我,曾经遗失了。”
徐清宜冷笑道:“又撒谎。到底是遗失了,还是送人了?”
李玉本想糊弄她,可是见她糊弄不了,只得说:“也不算送人罢,有些故事,你小孩子家听不得。”
徐清宜道:“我有什么听不得,你说得,我就听得。今天你不把这根簪子说清楚,我定不放你出去。”
李玉叹了一口气:“这根簪子跟一位小姐有关,我要是说了,就辱没了她的名声。”
徐清宜顿了顿,才道:“你居然也会为别人的名声着想?”
李玉被茶水呛了一下:“我在你眼里就这般不堪,难道凡是我遇见的女子,都被辱没了名声不成?”
“虽然不堪,但也不怎么光明磊落。你只说实情罢了,你知道我的,守口如瓶,别人休想从我嘴里套去我不愿说的话,你大可放心。”
李玉慢慢想了一回,不知从何说起,但是徐清宜又三番四次催促,他只得按着回忆,慢慢说起。
“那一年,我去人家府里看荷花……”
那一年,苏府上的荷花盛开,娇艳迷人,京城人人得知。
每年夏日,苏府都会打开府门,邀请名流豪士去府里赏荷花。
徐令芳是苏敏的手帕交,这样的赏花宴会,又有诸多贵女参加,徐令芳这样的大家闺秀,必然不会缺席。
李玉也在被邀之列,他乃一介翩翩少年,纨绔子弟,去苏府里看荷花,纯属消遣夏日。
殊不知,一切,便从这句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