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时候的飞行员心眼里有一条生命线,叫天海分隔线,当在海域上空中格斗或者投弹过后,天空和大海在视觉上连为一体无法分辨,蔚蓝的的美丽变得可怕,它有一端是魔鬼张开的臂膀,飞行员只能依赖表盘上的地平陀螺仪来寻找生命线,但还有许多飞行员会在陀螺仪与自己的直觉之间迷失。
此刻在这个空间里,即使最优秀的飞行员也无法分辨天与地,这里根本就没有天与地。
方宇笙故地重游,但一切都那么陌生,上回是困兽,不识庐山真面目,此刻流沙尽去,身处无垠的空间,只是找不到天与地,抬头往上看,没有耀眼的光线,不见蓝天,也没有云朵,往下看也是一般的景象,左右前后,如出一辙。这里有光,但没有颜色反差,一切皆沙土的灰黄。
方宇笙朝被握住的右臂方向看去,竟一阵心慌,一个沙雕立在旁边,是乞丐。等缓过神来只得傻笑,其实自己也是个沙雕。
”你现在懂得什么叫尘归尘、土归土了吧“乞丐说道。
方宇笙淡淡地说:“我想是人最终都会变回尘土是吧,金钱与权力,美貌与才学!我只想知道血肉骨骼怎么成为黄土的?难道像燃烧殆尽的东西,最后化作烟尘。”
乞丐说道:“你说的是肉身,他们还在烧烤摊,我们俩现在是灵魂的模式存在,不用去找镜子,你跟我都是这个模样。”
方宇笙问道:“你是说灵魂原来就是一堆尘土?”
乞丐说:“非也,灵魂是一团能量,我们现在的模样,全因灵魂的意想,通过沙土堆积而成的样子,其实灵魂实际是什么样子,并没人见过,更不用说是什么成分,有人都说是一团东西,我认长什么模样并不重要,它的存在才是关键。”
方宇笙说:“为什么我们还是生来的样子,我们不该是一团东西吗,还有你这只手,我觉得它还是油乎乎的。”
乞丐嘿嘿笑道:“难得你把幽默感也带进一个世界来,这都因为你的意识,换句话来说,是你脑海中想着你就是这个模样,通过灵魂的力量聚沙成像,然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乞丐举起他的左手,张开手臂挥舞着,忽然间砂砾游动,手臂竟然成为了一只翅膀,一只没有羽毛,刚烤熟的超大鸡翅膀。
放一生摇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你刚才是啃过两口的。”
乞丐竟然在翅膀上挖出了两个啃过的缺口,然后骨肉外露的翅膀又慢慢变回原来的手臂。
方宇笙说:“你爱变什么模样,就能变什么模样,像孙悟空?”
乞丐说道:“是的,只要你能驾驭你的灵魂意识,你就可以成为孙悟空。”
方宇笙举起他的左手,翻过来复过去,口中念念有词,手还是原来的手。
乞丐说:“别瞎整了,你还没入门,这可是技术活,现在你四周看看。”
方宇笙再仔细的观察,才发现他俩并没有站在地平面上,而是悬浮在这个空间里,方宇笙举起了一只脚再小心的放回原处,像踏在透明的地板上。
方宇笙说:“比上一回强,好歹看见看到远方,虽然方向跟远近在这里似乎没有意义,上回我最远只能看的不足半米开外。”
乞丐说道:“你现在依然被埋没在黄沙里,你可以想象我们身处在一个无穷大的玻璃球,里面灌满了黄沙。”
方宇笙问道:“为什么我现在什么都看得见?”
乞丐说道:“我们原来所处的世界除了土地海洋,空间被空气充满,空气里面有氮气、氧气、二氧化碳等,你都看见了吗?”
方宇笙说:”你是欺负我书读的少,但我还是知道这些气体无色无味,但沙子不一样。“
方宇笙伸出了左手四处划动,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继续说:“也许都是些透明的沙砾,既然存在我为何不能感觉到,像空气阻力一样感觉到,又凭什么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
乞丐侧过脸来说:“首先这些不是沙子,只是看上去的像沙子,它的存在跟我们世界上的空气一样的存在,他几乎没有重量,也许比气体更轻,也许他根本就是一种‘空’。至于你说看得见看不见的问题,你来看看,我有眼睛吗?”
方宇笙说:“如果你这双沙珠子是眼睛的话,你是有一双眼睛。”
乞丐说:“沙珠子当然不是眼睛,沙脑子也不是脑袋,其实你我当下根本就没有眼睛没有五官,在我们原来的世界里,全凭五官去听去看,然后把信息传送到脑袋里形成景象,然后储存为记忆。现在我们凭的是灵魂的意识来感知这个空间的景象,就像蝙蝠,它看不见听不见,全靠其生物雷达来感知这个世界。你上一回只看黄沙不见远景,是因为你的灵魂初到此境,并不认识这个陌生的空间,你的意识能量太弱,还无法感知这个世界。其实在我们的世界也一样,婴儿出生降临到世界上,她的眼睛也只能看到咫尺之内。”
方宇笙说:“看来我也长进的挺快的,第二次来,我就能看到远方的世界。”
乞丐说:“本不想打击你,你长进的也够慢的,你上回在这里前前后后呆了可有两年,但只见半米远。令人欣慰的是你最后突然开窍,竟然有瞬间看见视界吸盘上面的东西。”
方宇笙说:“你说那堆毛骨悚然堆积成山的手手脚脚吗?”
乞丐说:“是的,那的东西实际上离你无限远,你竟然能够感知到,还是有点潜质的啊!”
方宇笙说:“好了,别的不说,能不能告诉我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里就叫地狱吗?”
乞丐说:“这里不是地狱,是通向地狱的一个空间,叫做亚狱。在我的理解里,这是通往地狱的一小段路,像一段超大的水管,但你不要理解为他是个圆筒型,实际上它是个无限宽广的空间,这一小段路估计与我们的地球一般的宽广,甚至更大。”
方宇笙说:“所有人挂掉都会跑这里来吗?我上回来到这,还撞到了其他‘人’。”
乞丐说道,:“你说的没错,所有挂掉的人,他们的灵魂都会来到这里,灵魂并不能自主,实际上它们没有意识,只是被动的吸往地狱。这个空间跟我们存在的世界相平行,所有物质都无法来到这边,除了灵魂,但这一段路是条单行线,来了就回不去,对所有‘人’。”
方宇笙说:“总有例外,我们是例外?”
乞丐丐说到:“总有人冲单行线,但有这样天赋的人凤毛麟角,我这辈子见过的屈指可数。”
方宇笙说:“你怎么知道谁有这样的天赋,既然你我可以,应该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能往返这条通道。”
乞丐笑着说:“所谓天赋能力是要通过考试啊,你挂掉后,灵魂跑到这来,如果我能把你扔回去,就说明你有这样的天赋的可能,只是可能,你这两年很是要命,我把你扔回去又弹回来,历经无数次,足足两年,总算把你塞回你的躯体。今天你能重临此境,算你能走两趟的来回,证明我的耐心是有回报的。”
方宇笙哭着说:“看来你是存心把我弄死,然后来做这场考试?你知道撞车是很疼的吗?你知道给沙子埋两年会神经崩溃的吗?恨你。”
乞丐说:“你怎么现在的说话方式跟死前是完全两个样子?你知道我观察了你有多久?我能确定你的脑子真的进沙子了。”
方宇笙说:“听你这样说,我也能确定我俩都是脑子进沙子的人。”
乞丐没好气的说:“首先,具有这样天赋的人身上会有特殊的能量光环,常人无法察觉,另外,有光环的也不一定能够自由进出这种世界;第二,你醉驾撞车是咎由自取,我不是杀人犯,可没有硬的把你弄进来。”
方宇笙说:”你这家伙信不过,我觉得你是存心的,让我猜猜,偷我的手包就是你吧。“
乞丐没回答这个问题:”我现在郑重说,你的考试还没完,还不知道你能否通过考验。“
方宇笙愣了一下说的:”那么的大费周章,也只不过是刚开卷?赶快把题目拿来,不行的话赶快回去,做贼也好,做乞丐也好,也有逍遥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能把手松开?“
乞丐很自觉的把手放开,方宇笙感觉他身子动了起来,这并不是自愿,他竟然像断线的氢气球,无主的随风飘荡。方宇笙像淹水的人,手脚拼命的划动,但并没有帮助。
乞丐还跟在旁边,说到:”今天第一课,站直来,走两步。“
方宇笙没空去回答他问题,他现在就是个溺水的人,离开乞丐的手,他甚至有憋气的感觉,无法呼吸,身体无助的翻滚,还不仅是身体的失控,他开始有痛楚的感觉,甚至有恐惧感,渐渐意识开始模糊。
“别睡别睡,振作起来。”乞丐在一旁喊到:“你不能以原来的方式存在,你现在就是一团气,你不需要呼吸,不需要站立,安静下来,安静下来,你上次都能做到。”
方宇笙迷糊的意识断断续续的听到乞丐的叫喊,他现在完全处在死亡一刻的感觉,意识以碎片的方式再重游人生:老头在渐渐走远,臭水沟旁的破屋金光浮现,小猫还在身边,怀里抱着手提包疯狂的奔跑,身后喊杀声渐渐靠近,街头暗黑的一角,暗影交叉铁宕,拳头刀棍挥舞,血腥弥漫,忽然一个美丽的倩影闪现,方雨生快步的跑近,他想一窥美丽的明眸,少女回头竟是乞丐的蓬头垢脸,一霎那掉入了无尽的黄沙。方宇笙闭上了眼睛,重新去感觉死的解脱,心情渐渐平复,呼吸也渐渐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