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山,亦为山中客!”
这是唐飞曾在书中看过的前贤之言,初时不解,后懵然,此时入定,却有一点灵光隐约在心中响起,让他忆起了这句话。
何为山?何为我?
于武道而论,无论山或我,都是代指肉身、灵魂、意志等等的综合体,也就是整体的“人”。
肉身是我,我是肉身吗?灵魂亦然!
问题来了,我这个概念,与肉身是什么关系?
唐飞虽然读书不少,但也很难想通这种涉及哲学的思辨,更无法得出准确的结论。
但此念一生,他的神魂意志却与肉身结合的更加紧密了。
人有三宝,谓之精气神。此三宝互相关联,依偎而生,无谓孰轻孰重。
但既有所分,便有区别,便有隔阂,这是身而为人先天所限。
三宝相合,归而为一,才是真正逆反自然,成就先天。
可以说,直到触碰三宝归一的奥妙,唐飞才算真正彻悟了何为先天境。
所谓先天,实则是追溯本源,探寻自身本质,从最根本处挖掘生命的潜能。
唐飞盘坐于地,体内气血滚滚,竟然发出了浪潮般的泵动声,甚至隐隐传向四面八方,如鼓如擂。
下一刻,沸腾的气血突然从唐飞头顶冲出,直入云宵,如狼烟,似玉柱,接天连地。
“轰隆!”
唐飞体内响起闷雷般的炸响,四面八方的玄气同时一震,像是被黑洞吸引,开始以他为中心蜂拥而至。
不远处,黑殇正在扫荡骸骨,感受到唐飞的变故,它微微一顿,之后又加快了几份刀速。不多时便卷积着大批骸骨送到唐飞身边,为他的突破提供助力。
时光转瞬而逝,等唐飞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三天过去。
“滋啦!”
唐飞眼中闪过两道电光,正打中不远处一只骸骨狸猫身上。
没有烈焰,没有剧烈的碰撞,骸骨狸猫如受雷击,瞬间炸成漫天齑粉。
唐飞眨眨眼,双目恢复清澈。
“咻!”
黑殇横空而至,停在唐飞身前。
器灵浮现,好奇的打量唐飞,出声道:“你突破了?”
“突破么?”唐飞似乎有些茫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尝试轻轻握了握拳,好一会儿,他才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突破,但我好像与武师有些不同。不过……我感觉很好,非常好!”
他缓缓站起身,整个人容貌没什么变化,但给黑殇的感觉却好像面对一条突然活过来的巨大山脉。
那是一种无法抵抗的压力,如面天威。
唐飞微微感受自己身体,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右手握住黑殇刀柄,犹豫一下,举刀过头,朝前方虚虚一砍。
这一刀并不快,更谈不上狠。
但是下一刻,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整个世界都像是变成了一张纸画,而唐飞便是那裁画的纸匠。
“撕啦”一声,天地两分,露出画后黑黝黝的世界。
竟然一刀斩开了空间!
“这不可能!你怎么能斩破空间?”
黑殇器灵首次失声,即便是他的老主人,在刀法大成,最巅峰时期,也不可能斩破空间。
唐飞垂下刀,笑道:“如果是真实的空间,自然不可能,但这里……”
唐飞指着四面八方的骸骨,轻道:“这里只是一座豢养骸骨的玄阵,虽然玄妙莫测,隔断生死,可是说到底,它也只是一座阵法!”
虽然闭关仅有三日,但对唐飞而言,不啻于脱胎换骨,进行了一次大蜕变。
三宝归一,不仅令他实力大进,更重要的是,看世界的角度和方法都更进了一层。
一如望山,山还是山,但以前唐飞只能见到山的轮廓,最多可见沙石草木,但现在他却能看到山中万物,可视点滴之细,亦能见其恢弘,可以嗅山土腥鲜,也能听懂婉转山风奏起的生命乐章。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像是褪去了一层人与天地的隔膜,唐飞只觉自己已经融入了世界,一举一动都与自然相符。
也正是因此,他才能敏锐的发现骸骨荒野的不协调,才能顺着感知找到阵法的破绽,并轻而易举的一刀斩断。
阵法一破,无尽的骸骨像是失去了莫种力量的支撑,很快便碎成满地白骨。
唐飞并没有意外,他不清楚这阵法是人为还是天然生成,也没有兴趣去探究。
唐飞轻轻一挥手,眼前出现一人一兽,正是被他收入幻境空间的李子晴和焱火豹。
二者昏迷不醒,唐飞微微一笑,倒也不意外。
幻境空间受唐飞控制,焱火豹另说,但与李子晴的关系还差了一些,很多东西唐飞还不想让她知道,如此就只能使些手段,让他们休息一阵了。
只不过唐飞自己也不清楚,这一休息竟然就是三天。
稍稍检查一下,唐飞给二者分别输送一些生机,然后站到一旁等他们醒来。
不多久,焱火豹当先醒来,眼睛还未睁开,它身上便已经显出雷火,显然还沉浸在昏睡之前。
“咻!”黑殇围着它环绕一圈,将焱火豹身上的火光吸走。
“啊!又是你这破刀……咦?”焱火豹先是大骂,随后反应过来,左右看看,才一脸呆萌的看向唐飞。
唐飞笑了笑,刚要开口,李子晴已经嘤咛一声苏醒。
“我刚才……”
李子晴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忙检查自己着装,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你刚才把我打晕了?”
唐飞点点头,胡乱敷衍几句,没有详细解释。
李子晴虽然看出唐飞言不由衷,但也没有多问,反而好奇的看向四周,隐隐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这时焱火豹也彻底回神,望着远方巍峨的巨山,它立即炸起了毛,满是警惕的道:“唐飞,这可是噬魂骨蜥的老巢,你放机灵点!”
李子晴不知想到什么,小脸突然一红,悄悄依偎到了唐飞身旁。
“唐飞……”
唐飞蹙眉远眺一阵,眼中透出自信:“走吧!时间不多了。”
“轰隆隆!”
二人一兽刚刚靠近,山脉之上便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随后,一道巨大的黑影将唐飞三人覆盖。
唐飞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刀斩出,一道数百丈长的刀芒接天连地,刚出便至。
“吼!”
黑影发出一声惨呼,随后血如雨下。
也不见唐飞有什么动作,一条麟角俱全的烈焰火龙便已腾飞而起,在他们头顶上空盘旋萦绕,转眼间将所有坠落的血雨都焚烧一空。
轰隆!
两片尸体坠落大地,整座山都颤了一颤。
“啊!”直到这时,李子晴才发出惊恐的尖叫,嗖的一下躲到了唐飞身后。
“你你你……”焱火豹更是吓呆了,它结结巴巴的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说不出口,最后只直勾勾的盯着唐飞,像在在看什么难以理解的怪物。
唐飞也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这次修行进境极大,堪称脱胎换骨,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得这么强,竟然随手一刀就斩杀了一位修为堪比武师巅峰的兽将。
好一会儿,唐飞才长吸口气,望向黑山,便要迈步前行。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喊。
“唐飞,李子晴,你们给本王站住。”
唐飞转身望去,就见凌云浩正率领大队人马蜂拥而来,很快将二人一兽围住。
李子晴蛾眉轻蹙,刚要说话,就瞥见一脸淡然的唐飞,她眼珠转了转,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冷冷的看向凌云浩,一言不发。
凌云浩也没心思说什么废话,手中长枪一指,大喝道:“给我杀了!”
“是!”大军齐喝,气势汹汹的朝唐飞二人举起兵刃,作势欲杀。
唐飞眼中露出一丝狠色,你想杀我?那就别怪我杀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脚下大地突然开始剧烈晃动,一股狂暴的力量冲天而起,下一刻,巨山倾倒,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从地下伸出,伸要摘星揽月。
所有人都惊呆了。
看形状,这分明就是一只人手。
但是,它实在太太太太太大了!
谁也说不出它具体有多大,数万丈,还是数万里?
这还只是一手,它的主人,又将如何?
唐飞仰望大手,脸上满是茫然。
一旁李子晴神色惨白,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焱火豹更是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干脆瘫软在地,将脑袋埋在双爪之下,不敢抬头。
令人意外的是,凌云浩的反应却出人意料的迅速。
他想也不想,便抛出一道血色符纸,纵身朝上一合,便身符合一,转眼化作一道血光,远遁天边。
似乎被血遁惊动,本来探向天空的手臂微微一顿,转而朝下拍落。
明明距离数千数万里远,但只是一个动作,就已经压得下方所有生灵站立不稳,生出一种天塌了的既视感。
唐飞长吸口气,收起黑殇,挥手将焱火豹和李子晴送上幻境空间,之后他一步迈出,没有远逃,反而顺着手臂伸出时挣开的大地缝隙,朝下方疯狂冲去。
向死而生!
这是此时此刻,唐飞唯一能想到的生路。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是生是死,但是他却决然且决绝,一无反顾。
“轰隆!”
大手落下,大地崩塌,凌云浩带来的数千大军瞬间被拍成血沫,远方那道即将遁走的血光微微一颤,看似就要坠落,可下一刻,一道剑光亮起,他猛然加速,眨眼间消失无踪。
地缝深处,唐飞正头下脚上,朝着下方急急坠落。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唉……”
这时,地底深处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与此同时,一股无法想象的古老气息弥漫天地。
“终于……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这一天啊!”
“人族,当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