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德.冯.卡斯特兰看着观察窗口划过的风景，从自己的高脚杯中深饮一口葡萄酒。“增强画面，船只身份确认以及地表大气读数。”
“服从，”线接到观测平台背面设备的机仆之一鸣唱道。柯林德等待着，听着零件转动连续而低沉的声音。
伊若的沙尘暴像螺旋的焦糖般在其表面移动。云朵被每一场大型风暴牵引，穿过沙漠向大洋边缘移动。除了旋转的云雾之外，即使蔓延的城市和海洋平台都看似微乎其微，骄傲人类在自然面前小小的图腾而已。星舰悬在这星球上，闪烁着来自伊若年轻、明亮太阳的反射光。那里有数百艘，就在柯林德观看的时候，另一群飞船从地平线上升起。在这种距离，大型运输船也只是黑暗中的微小亮点。
他又喝了一口，让酒的热量沿着自己喉咙流淌。火热香料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子。这并非佳酿。酒精、水果和香料间的和谐并不平衡，味道粗犷同时强烈。但他喜欢，也许因其缺乏诚意提纯几乎没有效力。它只是它。随着生命里每一年的增加，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直来直去的东西，也发现获得它们的难度在增加。观察窗外的情景则是某些绝不简单事物的例子。
“有眼睛的都被迎接和欺骗，”他对着杯子唱道。“对献吻的人儿道别和祝福……”
观察窗下的全息投影仪激活。星球和高轨道的画面上散布着数据绿光。首先显示的是战舰的名字，在代表每艘船的亮点周围的光环中点燃：“至高领主”、“火孩”、“永恒光明利刃”、“剑之幼子”、“永恒谴责”。名字持续不断，一个接一个的咄咄逼人。
柯林德哼了一声。非要如此直接的喊叫出这些舰船的本质本是粗鄙之事，就像数千公里的装甲和将城市变为熔化玻璃的能力不足以表明她们是战争女王一般。
光是伊若这侧轨道就有四十七艘战舰。另外五十二艘悬在行星另外半球上。接下来几天会有更多的自星系边缘前来。这还不算大型运输船和庞大的拖船，其悬浮在战舰之外。成团建制的士兵，成队的泰坦，成连的星际陆战队——都正在为了从灾难中拯救这一角空间而聚集。这，至少，是大部分这些部队的指挥官所声称的。从柯林德的角度来看，情形又是那么不同。
“足以将群星从它们的坐标烧毁的火力，”他对自己咕哝道。
“你应该在舰桥上，”他身后的维奥拉说。他没有费心抬头去看，即使他并未听到她进入观测廊。
“集会尚未开始，”他说，又喝了一口酒。“科列格已发出最后一艘穿梭机着落的信号。离我准备好掌舵并看似在指挥前还有段时间。”发现最大沙尘暴之一边缘时他挤了挤眼睛。大气层数据展开了因电弧而醒目的气流和轨线之外的记录。“放大行动区域信号。”
零件再一次响起低沉的声音，星球某处形成一块方形的全息亮光。方块里的画面是晃动的单一绿色，之后成形。连成片的山峰包围着宽广的平原。风暴的一角已经涌入高原围成的盆地，像水涌入握起的手般正在填满它。图像进一步成形，随着投影仪的咔哒声闪烁。小的形体开始显现，然后变得清晰。
圣遗物塔从画面中央崛起，它下侧的棱堡已经消失在沙尘云雾起始的那一角下。泰坦环绕着它，其庞大的形体因距离看起来很小，因沙尘遮幕而模糊。群山之外，他能看到帐篷和活动房组成城市的边缘，那是“军务部”为来到伊若的数以百万计士兵和物资创造的。帐篷在两片大陆上的灌木林地中蔓延，规模和人口随着星球每圈自转不断增长。在“政务部”的官方说辞中它是座“大规模集结地-伽马型”，但每个回应其召唤的男人和女人都知道它的本质：一场圣战的诞生。
“我们现在应该发射炮艇了，”维奥拉说。
柯林德扭头看向她。他姐姐的面容冷漠无情，她的眼睛平静的盯着港口和全息投影。象牙白的长发披在她的红色裙装之后。围着脖子的丝绸领结凸显出她的白发，马甲上的金线在她轻轻转动时被照亮，刺绣图案微微反光。她比他大二十岁，比起他们王朝的漫长寿命算是年轻人。但泰然自若和控制力让她在无论任何二者一同出现时都显得更年长——至少，柯林德总是这么认为的。
“你选择把剑带在身上，”他朝她左手下的黄铜色剑鞘点着头说道。她的脸扭曲了一下，左眼短暂闪过金属色。她正在通过微型设备从船上的系统之一查看某些其他数据流。
“把中队从发射港发射出去，‘朱诺’，”她说。随着“酒神”号麾下的三艘炮艇进入天体轨道，柯林德看到三颗符文在他屏幕一侧点亮。维奥拉看向身后“基诺塔斯”在阴影中忠实等待的位置。“呼叫家族兵团完成准备工作，运输全过程设置为警戒状态。”
军事长低下头然后离开，尽管镀金压力铠甲外型庞大，他的动作不知为何竟然毫无声息。柯林德看着他离开。总是可靠，总是忠诚的基诺塔斯知道最好等待柯林德确定这条命令。柯林德.冯.卡斯特兰是王朝的首领，这条船的主人以，及为其服务的每个生命的金主。他是这个国度绝对的主人，但维奥拉这个国度围绕之运转的动力。每条人脉、商栈负责人、情报网以及贸易对接人都是她的。
“所以你的想法也不太算是想法，只是告诉我你已经下达的命令，”他说。
她左眼已变得清晰，瞪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介于蔑视和沮丧之间。
“你应该做好准备，”她说，并开始转动鞋跟离开。
“炮艇要停留在大气层上，”他说。“如果它们在风暴中就位，风速和离子密度将剥离它们的引擎模块。”维奥拉停步看向他，抬起眉毛。“当然你已经下达命令，”他说。
他转回投影仪和观察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会一天比一天复杂，而还没有正式开始。这里的军需品足够毁灭一个文明，也有足够的权威和势力来完成这个命令。而我们就在这里……这些船中的任何一艘如果想要都能把我们打成气体熔渣。我正在查看一百零四条近大气层巡逻记录。从我说话开始我们被要求出示和检查许可证十五次，你知道如果它们中哪一个认为我不合格的话，单独一艘船面对一支战舰舰队会发生什么吗。我们是和巨人玩游戏的虫子。”
他又咽下一口酒，拍了拍自己的嘴唇。维奥拉皱起眉头，目光转向高脚杯然后移开。
“你还没喝够？”
柯林德哼了一声。她当然是对的。他们接下来需要的是清醒的头脑。不是第一次，他庆幸维奥拉在这里承担他无法承担的角色。他好奇如果这分离他们的这二十年颠倒过来，他们家族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的。没有家族首领的分量和特权他还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吗？他不确定。他们祖先的财富仍会和固定的泥土和石头绑定。酒神号将会在另一个主人的命令下漫游虚空。他不会看到哭泣群星之光，或者掌握逝去群王的财富。而他现在也不会准备去做某些非常不明智的事。
他咽下最后一口酒然后站起来，从窗口离开时裹上自己的燕尾服。
“好吧，”他吐出一口气，伸手去拿自己向放在椅子旁边的剑。他从鞘上松开剑带然后把它绑在手腕上。摇晃着自己的肩膀，他感受着武器和容器的熟悉重量。转过身，他将眼罩移到左眼眶上，朝门走去。“好吧，让咱们开始起舞。”
维奥拉扬起眉毛，然后走到他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