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号的舰桥被机械的低鸣和咔哒声包围。维奥拉.冯.卡斯特兰进入时，目光扫过下面的长厅。从上面看去，舰桥是个长楔形，最细的部分在与尾部船楼衔接处，突出船体。水晶窗遍布墙壁和天花板，让群星的光彩和虚空的黑暗，与仪表板的光亮和数据的闪光糅合在一起。同心圆环嵌入甲板，它们两侧排列着机械和控制台。机仆坐在控制台前，被连接着它们颅骨插口的电线和缆绳绑在自己的位置。身穿王朝红蓝色的甲板军官，沿着每条嵌环的外侧移动。舰桥中间坐落着指挥台。屏幕挂在它的机械悬臂上。喇叭状的黄铜管栅栏似的围绕着它。高台上按放着一把暗银色的王座，铺着暗红的丝绒。绣着冯.卡斯特兰家族红鹰纹章的破旧丝绸旗帜，如幕帘般挂在后面。
军官们停下手里的工作，在维奥拉和她哥哥迈步走向指挥台时立正致意。维奥拉可以看出这些动作中的紧张气氛。她接触到加斯特的目光，而年长的太空女主以轻微点头作为回应，加斯特颈支具里的齿轮发出嗡嗡声。这个举动表达了维奥拉所需知道的一切。一切如常，但又处于精妙的平衡之中。
柯林德走上指挥台时不禁漏出笑容。维奥拉在次级观测台甲板上，靠近成堆显示屏的位置停下脚步，目光在数据屏幕和船员面容间移动。
“希望我到的不算太晚，”柯林德说。军官们笑了，声音盖过了伺服器的低鸣。他登上台阶，盯着银色的指挥王座，用手随意拍了它一下。“真应该扔了这碍眼的东西，只会挡路。”军官们中间响起另一阵笑声，比之前要低，很融洽。几十年前第一次走上舰桥时，柯林德就说过王座应该被移开。但，它从未消失。它就像那牵强的笑话——容易让人发笑而且实际上他从来也没坐过那张椅子——有其意义所在。
“加斯特女士，”把安装在船桅上的显示屏之一拉到自己面前时，柯林德喊道。“启动护盾和火炮。”
“遵命，”太空女主说，并将命令传达下去。各种动作沿着嵌环嗡嗡的传递下去。柯林德还在笑着。
“并向我报告炮艇的位置和状态，如果方便的话。太张扬了，这一切，但如果我们不把自己的牙齿露出来，做狼还有什么意义？对吧，加斯特女士？”
加斯特笑了，她的机械下巴发出咔哒声。
“遵命！”
维奥拉看见船员们也在笑。就像这样，他们从担心转变为自信的笑着。
她看回面前屏幕上闪过的数据，并展开一副自动笔写出的卷轴。第二波炮艇已填装完毕。火炮甲板装填组的效率在可接受范围。向下层甲板传递的命令按时完成。伽马和卡帕工程师组修好了前背侧炮阵的能量管线。来自集会舰队的信号模式在预料之中。看屏幕和卷轴时，她的思维分析着这些，以及关于船只和执行任务的另外十多个细节。她左眼在模式匹配和扫描的瞬间闪烁。一切正常。她知道应该是这样，但仍必须检查。
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而紧张感让这种不适更糟糕。所以她一直在检查十小时来收到的所有细节和信息。她并不以此为耻：每个人都有解决自己不安的方法。柯林德喝酒，赛维丽塔祈祷，约瑟夫在军械库里清洁武器，而她让自己沉浸在信息之中。这是条件反射的结果，她知道。还是孩子的时候，逻辑和记忆模式对她思维的强迫，有助于一个贸易王朝，为契约服务更是如此。但这样的训练留下了印记，正如他们双亲的期望给他兄弟留下了印记。
“炮艇正在掠过气旋，”一个军官喊道。“风暴眼降临圣遗物塔前还有三十三分钟。”
“咱们下潜到大气层边缘，”命令台上的柯林德说。“激活鸟卜仪和瞄准系统。我希望尽咱们所能看穿风暴，如果有另外一只船悄悄朝咱们移动，我希望用火力解决。
“长官，我们正在被低轨道的舰队成员质询，”信号官喊道。
“传送咱们的权限密码，并以咱们审判庭主人的名义要求他们做好自己的事。”
维奥拉的视线正要离开监控悬臂时，自动笔的手臂之一开始舞动，然后桌面上展开一副卷轴。她拿起来，瞬间读完了它。
“兄弟，”她喊道。柯林德转身，笑脸上的眉头皱起。一秒钟后战术和信号军官们也开始大喊。“一条来自地表穿过风暴的信号。它说圣遗物塔受到了攻击。”
“长官，有系统监测器在靠近，都在对我们进行质询。”
“重新传送咱们的权限，”他冷静的说。“告诉他们滚开。”
“有另一艘船正从星球远端接近咱们的位置，引擎大功率输出。”
“验明身份，”柯林德说。
“它是艘护卫舰，”传感器操作员尚未从读书中发现，比他更快读取信息流的维奥拉说。“短剑级。它正在发送完整的审判庭身份证明。武器系统锁定了咱们。”
柯林德咒骂时，笑容依然没有动摇。
警笛声响彻集会大厅。手中拿着爆弹枪，赛维丽塔已经摆好了射击姿势。她下面远处，是被震惊到表情凝固的审判官和侍僧们组成的戏剧性画面。她的目光追踪到塔利托。她的手指握紧了爆弹枪的扳机。
这并非是原计划：她被安排到这里，随着契约的讲话执行死刑，只要集会一旦判决塔利托。她的射击会如神皇之怒般了结他。但她在这里也是为了保证他不会逃跑，如果密会无视契约指控的话，塔利托还是会为他的罪行而死。这种行为，会让下面大厅里的其他审判官群起而攻，也许意味着她的死亡，但契约下了命令，作为赎罪她必须服从。
同僚们开始提高音量，喊声对抗警笛时，塔利托还坐在那里，面色冷静。
“愿神皇对你的灵魂慈悲，”赛维丽塔喘息道，并扣紧扳机。
风是与科列格反复搏斗的力墙。沙尘厚到他几乎无法看到脸前面的手。零在他的目镜之内闪过。他激活了引爆器。火焰咆哮着突破黑暗，逆光的沙尘在翻滚的白色火焰中旋转。停机坪震动，并因一道咆哮的火柱从狂暴的风中升起，而再次震动。
科列格等了一秒，然后把身后装配仓的门踢开。火光在高处。他抬头看去。白色的火焰在遮蔽高塔的云层后时断时续。
“什么……”他开口说。然后另一道火光，然后另一道，而爆炸震撼的声音对抗着风的咆哮。火光凝聚成橘黄色，烟尘飘起。他眨了眨眼睛，明知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怎么也搞不清楚。什么东西正在高塔的墙壁上炸出洞来。这本应是不可能的。被虚空盾防护以及守卫，要做到这样必须使用歼舰武器。在沙尘暴中这样的武器不可能找到目标，更别提准确命中。
除非虚空盾被降下了……除非爆炸来自高塔之内……
另一次爆炸点亮了他上方，一朵被风扯碎的火焰之花。
他停下脚步，思考自己可选的行动。然后朝自己点了点头，潜入下面的空间。已经有了计划，而猎物还未拿下，在他思维聚焦之处，这是所有事中最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