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转过头,望向刺眼的阳光。头上是穹顶般的蓝色天空。他脚下是用浮木雕成的椅子。光滑的石板从他身旁一直铺排到海边。海浪翻过石头边缘,飞溅到空中的浪花冷却了温暖的微风。除此之外,天空下的大海是一片更深的宽广蓝色。他知道自己在哪,知道如果看向自己身后就能见到形似破碎玻璃片“真理太阳”之塔矗立在大地之上。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到那。他最后一次去那个地方已经是三十年前,自从他离家追寻信仰。他转身看向身后。
“这非常惬意,”他前面的声音说。
他扭过头。一个女人坐在他面前。乍看之下她很年轻。围绕着消瘦的面庞红色秀发被风吹起。她的眼睛是深黑色的,她的嘴在微笑中倾斜。石头桌子上放着盛放琥珀色葡萄酒的玻璃瓶和两支水晶高脚杯。他注意到离女人最近的高脚杯几乎空了,好像她已经喝了一会儿。她举起高脚杯放到嘴边时,绿色的丝袍在阳光下反光。
“试试吧,”她说。“值得的。”
盖尔皱了皱眉。多米尼克主星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射击的火光,还有升高的尖叫,但它们似乎很遥远,和他没有关系而且并不重要。
他举起高脚杯酌了一口。
“你在哪得到它的?”他喘息道。“他们从不让这种佳酿离开首席院长的私人酒窖。”
“哦,我们有办法得到几乎任何想要的东西,”那女人说。“但这次我是从你那搞到的,阿里斯塔。”他抬头看向说出自己姓氏的人。那个女人笑了,指向他们周围的大海和天空。“就像我从你那得到所有这一切。”
盖尔瞪着她。
“你——”
“你可以叫我‘米拉萨’,”她在问题提出前回答。“你喜欢这里吗?这是你头脑内为数不多记忆喜悦的地方。似乎是你享受此刻的好地方。很遗憾时间太短暂了,真的。”
“什么?”
“我——或者说我们,因为所谓人生,人却无他人之令不能行一事——正在搜索你的意识,院长。我解开能找到的所有记忆,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我可以向你施加痛苦和梦魇,直到你愿意告诉我——我又这么说了,当然我是说我们——直到你愿意告诉我们任何我们需要知道的。
记忆集中到他的脑海内。
“契约……”,他喘息着。“你和审判官是一伙儿的。”
“是的,”她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酒。“在你继续问之前,痛苦和尖叫停止了。我们结束了。你结束了。我移除了自己所做这些事的记忆。这是……哦,我不知道……一份礼物,一次缓解我受折磨灵魂的善举。”米拉萨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再次斟满它,灌了一大口,然后叹了口气。
“如果你对我施加痛苦,但我无法记住它,那我真正的惩罚是什么?”
“你是个异端,院长,但你不是个邪恶的人。那是有区别的,但别告诉任何人。你只是个傻瓜而且非常不幸。”她扭头看向大海上翻滚的波涛。
“所以教堂,卢曼,契约,这一切都真发生了?”
“一段时间以前,实际上是,”米拉萨说。“要确保我们弄清你知道的细节花了些时间。”
“第十路径……”他说。“我不知道。我甚至不……”
“我知道,”她说。“但无辜什么也证明不了,就像某个洞弱观火的人曾经指出的。你被利用了,院长,因此你会受苦。”
“之前来找我的男人,”他说,“自称审判官的人。”
“哦,他是个审判官,”她说,他注意到她唇间的笑意消失了。“审判官戈多兰·塔利托,实际上——戈戈纳特学院的继承人,尼克斯九星之灾。”
“但是……”
“宇宙中存在真理,院长,真理如此沉重以至于知晓他们即是死亡或疯狂。第一真理是渴望灵魂和折磨的恶魔们的每一声耳语——这些耳语仅是更重大真理的投影。妄图奴役人类的生物是存在的,强大到可以轻易称它们为神灵及其化身的生物,恶魔。知晓这个真理就要到死都受折磨,院长。”
尽管阳光温暖,盖尔感觉浑身颤栗。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米拉萨继续说下去就像她没有听到那问题。“第二项伟大真理是应该保护我们远离这种力量的人,有多团结就有多分裂。而有几次——在曾经受祝福的珍贵年代——他们一员沦为比异见者更糟糕的存在。他们变成了自己眼中人类救星的奴隶。”
“而塔利托审判官就是这样一个——”
“他利用你来保护自己的作品之一。第十路径正在庇护和培育一个被绑定宿主的灵能者,作为……来自亚空间事物通道。这是残忍的,但幸好大概率会失败。”
“我不知道,”他说。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你为保护第十路径所做的一切。那些细节将帮助我们在塔利托审判官的同僚们面前揭露他。”她如敬酒般举起高脚杯。“你很好的服务了皇帝。”
“这就是为什么你和我谈话?”他问道。“以及来及契约的感谢?”
她笑了,被酒呛到而遮住自己的嘴。
“不,是我自作主张的。契约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但为什么要告诉我?”他问。
“因为如果你知道秘密,有时最好告诉某个永远也不能背叛你信任的人。
盖尔皱起眉头。他正感到眩晕。太阳温暖了他的皮肤。他能闻道散发自大海的咸味。
“那这算什么?一个梦境?一次幻象?”
米拉萨盯着他看了一段时间,然后站起来,转身面对大海。
“喝掉那杯酒,”她说。“真的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