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他们淡而无味的爱情
三个星期后，端木禾率队下了飞机后回到了律所，奇怪的是柯立人并未跟他一起出现，这条消息让律所和安居的茶水间热闹起来。
中午员工食堂，几位刚刚归来的实习律师被众星捧月般团团围住。
“在纽约的三周，你们几个吃狗粮吃饱了吧？”
“没有狗粮，一碗都没吃到，师傅一天几乎24小时跟我们混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备战开庭，每天也就饭点儿和睡前离开一下子，每次最多半小时就回来了，庭审一结束，我们就第一时间登机飞深城了。”
众人唏嘘：“不会吧？这是热恋的状态吗？所以我们柯同学发现端木律师直男癌晚期，大失所望，才没跟他一起回来？”
“我们一个航班回来的，只不过师母转机去北京参加家具展销会了，还是师父亲自送机的。”
“所以，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没时间发生。”
“一路上没有如胶似漆，哝喃耳语？”
“没有，你们脑袋里想的浪漫情节通通都没有！师傅太累了，直接睡了一路，飞机餐也是师母一个人吃的。”
“所以，好朋友升级恋人，连新鲜感都没有了？他们可是跨越万水千山才走到一起的，兜兜转转十七年，这样恋爱也太无聊了吧？”
“他们俩跟平时没有两样，完全没看头，我师父和师母都是事业型的，你们这些CP粉别抱什么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了。”
“热恋期就这么寡淡无味，岁月漫长，我们家柯同学要怎么熬？”
“他们只是朋友的时候，还偶尔有一丝丝暧昧的蛛丝马迹可循，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了，他们真的相爱吗？”
“是啊，只羡鸳鸯不羡仙，他们俩把爱情的粉红泡泡都粉碎了，太残忍了，太失望了。”
“莫非他们两个情商堪忧，压根儿不会恋爱？”
“为了捍卫爱情正道，我们要不要给他们俩买一套《恋爱教程》？”
……
柯立人结束了行程终于回到了深城，纪明月和唐涵一起接机，顺便预约了一家环境清幽的餐厅，非常适合“逼供”。
唐涵把一份VIP家居设计资料交给柯立人，“端木律师又又又出差了，走之前让我把这单设计任务交给你，他特意强调说这个案子非常非常重要，时间非常非常紧迫，请你一定要非常非常用心设计，我们一定要非常非常配合。”
柯立人接过文件夹，翻看了一遍户型图纸和资料，“客户很用心，把周边环境都拍摄下来了，这个家一定很美。”
纪明月夺过她手里的文件，“你们是恋爱了？还是已经火速分手了？”
柯立人不好意思地说：“你们不是看见了吗？”
“我们只是看见你俩手拉手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忙，忙得一塌糊涂，你也忙，忙得天昏地暗，这确定是恋爱？”
“对，我们在恋爱。”
“从前整天黏在一起，只谈友情，一恋爱，反而瞬间就改异地恋了？正常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们两个的跨度有点大，我们听说你们俩在纽约各有各忙，三个礼拜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天，回来后更是一个比一个赶时间，机场一别后，你们俩还没见过吧？你人还没回家，他早早塞给你一份工作，立马又开溜了，这合理吗？请问柯总，你们只是精神恋爱吗？还是端木禾这个直男对你就是不重视？简单粗暴借爱之名？没有善解人意？没有温柔体贴？没有周到细致？直接老夫老妻平淡如水了？说好的热恋呢？如果他这么糟践爱情，我必须给他好好上一课！”
“好着呢。”柯立人笑着说。
“你对爱情里的‘好着呢’有概念吗？爱情是甜的！”
“甜在心里了。”柯立人笑着说。
纪明月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在心里？就这么……抽象？你们爱得太诡异了，没糖，没狗粮，没把空气变甜变成彩色，这真的是爱吗？他是你朋友的时候，嘘寒问暖从不间断，我怎么觉得自从他把你追到手之后，行动上没有升级反而降级了？”
唐涵也满腹疑虑，“对啊，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吗？从听说的消息来分析，他似乎一直在冷淡你，工作好像比你更重要哦。”
“不要听说，听我说。在纽约，他的确很忙，但他还是会盯着我把每一顿饭吃完，每天晚上都会端一杯热牛奶到我房间帮我关紧窗户、掖掖被角，陪我坐上一会儿，我们不需要轰轰烈烈，我们适合细水长流。”柯立人笑着化解误会，不可言说的是端木禾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但他会黑着眼圈笑着看着她吃饭，每天晚上都会握着她的手，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入睡，有时候也会像个孩子一样依恋在她身边闭目养神十来分钟，尽管时间匆促，但她知道他很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唐涵说：“我记得他之前也这样对你事无巨细、关心备至啊，你别是恋爱脑上头，身在迷局只会为他开脱，你们这样不痛不痒，跟朋友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知道我的岸在哪里了。”柯立人笑得满足。
纪明月问：“你是不是太久没恋爱了，忘了爱情该有的模样？你们有煲不完的电话粥吗？有腻腻歪歪的缠在一起恨不得变成连体婴吗？你们两个人脸上有热恋中人该有的朝霞、晚霞、粉红泡泡吗？你们觉得彼此的生活发生变化了吗？世间万物变得美好了吗？”
“虽然没有电话粥，没有腻腻歪歪，没有惊艳时光，变化还是有一点儿的，我们打电话会冷场，他说话的时候会结巴。”
“这算什么变化？”两人疑惑。
“他在害羞啊。”说着，柯立人脸红了。
纪明月看看唐涵，两人相对无语。“唐涵，这算她撒的第一把狗粮吗？我完全没有get到其中的甜蜜，是我情商下线太迟钝吗？”
唐涵笑而不语。
“端木禾有没有送过你项链、手链、戒指之类的定情信物？”
柯立人摇摇头，“他知道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花呢？”
柯立人摇摇头。
唐涵笑着晃晃端木禾留下的合同，苦笑着说：“人家送了工作，端木律师算投其所好了吗？”
“端木禾太适合做朋友了，就怕端木禾在感情里太高冷，暖不到你。傻乎乎的你如果担心失去爱情，惧怕破坏友情，久而久之，会百忍成钢，委屈自己。”
“别担心，别担心我会吃亏，他把我放在心尖儿上了，我知道。我认识他快二十年了，不用开口，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有一天他不爱我了，我也会第一时间知道的。虽然我们刚刚开始，现阶段我确实有点沉醉，理性都不见了，但他是端木禾，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活着就要让自己快乐。”唐涵说。
纪明月看到她眉眼里的淡然恬静，“果然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闭了嘴，就会从眼睛里冒出来，闭了眼，又会从气息里弥散出来，你的笑容里都是爱意没错了，你在享受爱情也没错了，就怕那个家伙不会经营爱情，不懂解放你的天性，不懂如何才能让你沉浸爱河如沐春风。”
“看不到也没关系，大概只是被我们藏起来了。”
纪明月说：“也许你们快乐得很安静。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谁都没资格主观臆断评判，不然都是瞎掺和，我们今天来瞎掺和其实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的朋友不只端木禾一个，你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姐妹团，时时处处护着你这位大儿童，大大方方、充满自信地去爱你所爱，你有资本活得热闹，活得自在。”
唐涵点头，“对，没有什么问题是三五个女人一台戏唱不来的。”
柯立人深深点头，面对关怀，她难为情地垂下头掩藏起眼睛湿润，因为明白了她们所想——为自己所想。
“看着你恋爱了，真好。”
“嗯，之前，觉得活着，真疼。”柯立人的眼泪不小心溢出，“我大概活错了吧，之前总认为人生里很多珍贵的不一定要拥有，认为幸福都是妄想，不宜过多痴往，认为人事物不能强求，必须学会割舍，认为我们的舞台很可能被命运放在身后了……现在觉得，也许只是我们自己忘了转身，执拗着不转过身才会永远找不到那个可以让自己发光的地方。现在觉得，活着，真好！因为岁月一直静好，你们也还在。”
纪明月用餐巾抹去她眼角的泪花，“很遗憾，从出生到现在，我好像从来没怎么疼过，这不是矫情。一路顺风顺水，滋生不出生命美到极致的那种感触，很难领略到你们心中千帆历尽之后的壮观，也去不到你们站立的那个安宁圣洁之地。”
唐涵说：“经历是宝藏，会把无知的小女生变成一个宝藏女孩。苦楚都是甜蜜的基调，得、失好像是一种相互因果关系，得不到，失不掉，失不掉，也得不到。失去的少，自然也得不到许多，总之，每一种生命都要活出好看就对了！”
纪明月说：“是啊，我跟你们学到了很多，很多问题想不通的时候，看看你们，心里就踏实多了。谢谢机遇，让我们相遇。”
“勇敢活！”三个女人怀揣起感恩，举杯庆祝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