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童的话，只有两双红红的眼睛，梁家夫妇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先生……唉……”
感激多于援手，不知上辈子是中了什么福运，才能遇到先生这样的好人。
正月十八，吉，宜乔迁嫁娶。
土匪们被苏童收编成伙计，大箱小箱的行李装运，随着马车晃晃荡荡踏上征途。
六月初雨淅淅沥沥打在竹叶上，学校派人来劝说梁家送孩子上学。
梁家夫妇表情为难，“可是我们已经有教书的先生了。”
留洋回来的王司显然不太相信，什么年代了还教书先生，水平肯定不怎么样，一口一个知乎者。
“这样好了，您带我去见见那位先生，我亲自说。”
后院宝儿正揪着苏童给的家庭作业小脸发愁，小玉低头读文章，书声琅琅，见院里来人，两小只都盯着人好奇。
王司露出和善笑容，“你们就是宝儿小玉吧，是这样的，学校让王老师接你们去上学。”
“上学知道吗？就是有好多好多小朋友一起开心地学知识。”
只要孩子想去，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
王司想到这里，笑容又放大几分，看上去很是友好。
“我们有先生的，先生就是老师。”
宝儿尚未开口，小玉脸颊气鼓鼓放下课本，王司一噎继续劝说，“学校教的知识可多了，你们跟着先生学得少。”
纯英腔的一句英文稚气如珠，兜头砸得王司脸色震惊。
“Where are you from？”
小玉听见自家姐姐开口，接上去问了一通。
王司答完才发现自己被俩小丫头牵着走，有些拂面的生气，拿过宝儿桌上的作业刚想开口，却怔愣着无话可说。
白花花纸面上赫然是一元一次方程和鸡兔同笼问题。
王司难以置信，“小同学，你平日里先生教你这个？”
宝儿点点头扯着草稿纸，“先生会得很多，可厉害了！”
王司讪讪收了心思，欲言又止，然而没过几天就在学校看见她们的身影，不免稀奇。
问了才知道是这位素未谋面的先生将人塞过来的。
看着小萝卜头嘟囔着扯衣角，禁不住好笑，“那你们可得努力啊，好早日学成找先生去。”
梁家经济在苏童的帮衬下越来越好，两年就开了属于自己的饭店，山匪们金盆洗手壮大酒楼安保。
宝儿小玉成绩优异，斩获国内一流大学名额，学业有成。
人生这个东西很玄幻，谁也记不住当初梁家为何断了关系上城开铺，为何生意事事顺风。
想不起来了，就不去想了吧。
唯独当年的梁宝儿抓着一个虚幻的身影，该忘吗？不该。
那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光，跟着跟着，追不上了，才慢慢放手说再见。
ICU的监测仪嘀一声归于横线，床上人眼角泌出泪水。
走马灯一晃而过，曾认定是一梦黄粱，却不想属实为真。
轰一声巨响惩罚系统封锁668进小黑屋，“警告警告！工号12138任务失败！编号668擅带宿主逃罚！”
“惩罚下达！嘀嘀嘀——！惩罚执行取代成功！”
温润的吻落到额头一触即分，眉眼弯弯令苏童瞪大了眼睛，眼前人飘在空中灵魂溃散，听清那喃喃细语泪湿眼底。
“先生，糖葫芦真的...好甜啊……”
明明梁宝儿至死都没尝过一口糖葫芦，却不曾有一分遗憾，人生初见时，苏童就是她的糖，甜化了她这一生苦楚。
苏童掩面哽咽落泪，“谢谢……再见……”
退却去一切喧嚣，门铃轻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活力四射。
“嘻嘻嘻，姐姐，我想要法海亲口唱的大悲咒，送给爷爷当六十大寿寿礼。”
一打黄色符箓轻放于桌，丹红朱砂符文灵逸，一本符修秘籍压在上面遮去纹路夺人眼球。
［叮——订单下达成功！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
是熟悉的机械音，苏童知道668没事才放下心来。
习惯措不及防闪现到任务世界的苏童，闭了闭眼睛适应光线，然后差点尖叫出声！
一只毛绒绒巨爪朝她踩过来，若不是苏童翻身躲得快，只怕是下一秒就光荣牺牲成肉泥了。
入目俨然一片绿色森林，发绿树干粗壮无比，像是通到天上一般，湿漉漉雾气萦绕其中，恍若仙境。
一大泼水浇得苏童毫无防备，下意识摇摇头抖动水珠。
“下雨了？”
正疑惑间，身体不受控制骤然滚下山坡，三百六十度螺旋飞进湖泊，噗通一声又漂了起来。
苏童呛得喝了好几口水，恍惚中低头看自己水面上的倒影。
不多久时，哗啦啦草堆里传出“优美”的话语。
“六！六！八！你大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童怒火中烧，身体随着水流摇摆不定，晃得头晕。
倒影中赫然是——
一朵，白中带黑边边的，朴实无华的，香菇……
“来了来了宿主！我给你精挑细选的角色怎——”
668兴奋的声音在看见香菇后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脖子强制消音。
“这就是你精挑的角色？！你*！”
蔚蓝的天，碧绿的地，有一只暴躁的宿主在口吐芬芳……
668在苏童脑子里发了张广告：
3880新包装，升级高效，打造最完美形象！24K精美角色！不要998！只要388！你！值得拥有！
“商城最近打折促销，宿主，我是看标签正儿八经才买的，平常翻好几倍还买不来。”
668末了嘀咕一句，“说好的免运费只有一点瑕疵的，不应该啊。”
苏童拉出商城反手就是一个举报投诉，简直欺骗消费者！
窸窸窣窣过后，草堆中探出雪白蛇头，吐着红色芯子，慢慢舔舐自己身上的伤口。
一簇月光照进流水，雾气啵一声融进水里。
水面浮出不经烟火涤濯的人，眼波流转，顾盼生辉，颗颗水珠滑过瓷白肌肤坠回水中，涟涟波纹揉碎月影作缀，一时间水面粼粼。
水中人起身衣冠漫出更多水汽，云开雾散后衣裳迤逦。
素白手指抚过小白蛇伤痕，丹唇轻启，音若珠玉落地，“你看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