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宽一大早被元仲辛推醒,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好像也没想象中的头痛难忍。昨日恍恍惚惚间,被元仲辛扶回了房间,接着睡得更死了。大半夜地,又像是被人拉着起来喝了什么,那人嘴里嘟嘟囔囔得也不知说了什么,倒是好笑地很。
“一大早抚什么额,怎么?一碗醒酒汤下肚,还头疼?”元仲辛在旁穿衣,很是疑惑,虽说他是没人煮过醒酒汤给他喝,但那俗语里说的宿醉一碗醒酒汤,自是不会再头疼了,难道是假的?
“不头疼了,多谢你的照顾。”王宽起身坐着,缓缓。
“谢什么谢,要谢就谢小景。昨日我扶你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小景赵简赏昙花回来。你可没瞧见,小景本来一脸欢喜赏完昙花,见你这醉鬼模样,生生把人桃红面色吓到铁青。”元仲辛瞧见王宽脸色不好,认为王宽觉着自己仪容有失,被小景瞧见,失了形象,吓的!“打趣你的啦,小景担心你,都没等赵简蹭得就跑回去了。你猜怎么着?她竟然一个人提着食盒,在窗口喊我,说是给你煮的醒酒汤,然后又转身跑了。喏,那桌子上的竹木雕花食盒,就是小景的。我瞧着,你等会儿,自己带去书斋还给人家,顺便道个谢。”元仲辛已穿戴好,端着自己的铜盆,搭着毛巾准备出门打水。
王宽还端坐在床上,锦被上的手微微拽紧,她待他总是那般好,可这“好”到底是哪种“好”?之前觉得细水长流,总有一日终成正果。如今,他心慌意乱,若还是这般“温水煮青蛙”怕是来不及了。自昨日得知她的身份后,他竟然梦见她着一身白色丝绸制成的短袄长裙,簪着紫红金钗远远离去。他很怕,谁又知晓王氏麒麟子竟也会为爱情患得患失。苦思许久,元仲辛等人都要收拾完,他才匆匆下了床,整理自己。正出门时,看到桌上的竹木雕花食盒,踌躇许久,终是拎起了合上了竹门。
几人急匆匆赶到书斋,铃声刚好敲起。掌院看了几人一眼,示意他们赶紧坐下。掌院心中纳闷,王宽平日早早就候着,怎么今日与元仲辛他们一道来?那几个天天踩点的惯犯不说也罢,怎的我的好学生也变成这般,放假果然会让人闲散啊!
王宽把竹木雕花食盒放在一旁,盘腿而坐。眼神不经意往角落的地方瞟了瞟,便瞧见小景担忧地看着他。突然,掌院一声咳将他唤了回来,腰背挺直认真听起了掌院的讲学。
“牢城营之事已过月余,当时的名单里的人我们全都保护了起来。可是,就在前几日,名单里的弓弩技师陆续有人失踪。这不得不让我们怀疑,保护他们的禁军有问题。同时几日来我们都未找到失踪人员的尸体,这说明有问题的不止一方,他们还有接应的人。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找出问题的根源。”掌院面色冷峻,看来此次非同寻常,比起外敌内鬼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衙内正要反驳禁军怎么会有问题,元仲辛拽了他的手。赵简起身,半鞠抱拳:“七斋定不辱使命”,几人皆半鞠抱拳。
“行吧,都下去吧。早日找出真相,此次失踪人员里全是弓弩院精英,可别到时候成了别人的利器。”掌院捏捏眉心,这几日为此事官家怒火冲天,还查不出来怕是秘阁也要被惩罚。
几人出了书斋,于书斋后的抄手游廊的临池木桌上商讨对策。昨日还剩几朵的衰败荷花,一夜冷风吹后,皆沉于池中。向来繁盛的花草树木,皆是衰颓。此情此景,倒不怨年轻人会起感慨之心,大多文人皆爱以草木喻人,何况宋朝以文为主。
“都振作起精神来,商量怎么解决此次任务。”赵简拍拍桌子,召集大家想法子。
“不管怎么说,禁军绝不会出问题的!”衙内闷声,坚信父亲带领的禁军绝不会出错。
“衙内,我们也不相信韦太尉会有问题。但是,要找证据啊,没有证据就是空口无凭。我看你也不愿韦太尉蒙冤,要不禁军那边你帮我们一起调查。”元仲辛托着脸,皱眉思考。
衙内眼珠子直转,想着你当我傻,就这么被你哄骗。但转头又想,我父亲绝不会有问题,肯定不怕查。绝对是父亲的手下出了细作,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我是韦太尉之子,如果帮助元仲辛查禁军,绝对有优势。太尉府每日进进出出那么多高官,的确比漫天寻人地好。衙内努努嘴,轻哼“行吧,只是为了证明我爹清白。”
赵简拍手:“既然衙内同意了,禁军这条线算是简单了许多。接应这条线,王宽你怎么看?”
王宽直板般旁坐,手指在桌上扣了两下:“目前这接应的人锁定在大辽和夏,高丽并不会卷入此次事件中,毕竟宋与高丽是百年交好之邦。”王宽说到高丽之时,小景把玩腰上流苏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平日里从不谈及高丽,也不知为何今日提到,众人点头之际,王宽接着分析:“上次牢城营事件,大量手笔皆是辽的手段,却也少不得夏的参与。素星桥倒是让我们解决了一大批暗探,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挖去了他们所有的据点,甚至大辽和夏还会不断往开封安排人手。既然是锁定这两批人,那么打探消息就显得尤为重要,所以寻找接应这条线最好有个姑娘可以一起去,好打听。”
“既然你这样说,那王宽小景一组,薛映也和你们一起,他身手好,有危险也可以保护你们。我和元仲辛衙内一组,去找禁军里的叛徒。我看若是两边中哪一边有消息,就给东南角的茶亭大娘给个纸条,她是秘阁的人。那就这样,行动吧,等好消息。”
几人起身,各自散了。薛映王宽小景三人前后走在游廊上,几人静静地一时没有说话。突然,王宽停住了脚步,倚着池边的竹栏看着池中景色。他一声不吭,似思索似眺望,手中还提着竹木雕花食盒。
“开封之大,我们一时也寻不到方向,所以先要确定要去哪去寻这些人。通常,只有人群密集的地方才能探得更多消息,那么这些暗探必然会去繁荣街区,酒肆娼馆之地,这些地方最易收集情报。开封城东和城南两大商圈,绝对会是最佳选择。城东比起城南的客栈酒肆两倍有余,城东最好是两人去打探,城南一人足矣。况且,城南去的官员并不是很多,可能性较小。”王宽背对薛映小景,似战场上的将军,将局面看的清清楚楚。
“那我们三人谁去城南?”小景杏眼明眸,疑惑地等待安排。
薛映咳了咳,还未等到王宽接话:“我去城南吧,不管是小景还是王宽一个人去城南都不好,我最适合。小景一人去城南怕是有危险,若是王宽去城南怕错失城东的关键线索。”
王宽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安排,薛映,你去城南记得多去酒肆打听,也可问问周遭的街坊邻居。一有消息便递到东南角茶亭。”
薛映点点头,转身离去。
小景疑惑,既然这安排的清清楚楚,就该出门行动。怎么王大哥还站在这吹风?正想提醒王宽出门行动,瞧见他手中的食盒,才想起昨晚醉酒之事,本来早上想问问喝了醒酒汤有没有好些?更想问,到底为什么喝的酩汀大醉?只是不好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绞尽脑汁也说不出几句话来,“额,王大哥。”
“嗯?”
原来只是蚊子般地轻启朱唇,没想到这都听见了,这该问些什么好?“王大哥,你头疼吗?”
王宽浅笑,他在等小景开口,想听她问些什么?如果,她关心他,那他也应该勇敢点,不对吗?“好多了”
“王大哥为何会醉的那般厉害?为着什么事心烦?”小景紧张了,无聊时她把玩腰带上的流苏坠,紧张时她习惯性地摸摸流苏。她害怕王宽因为她的欺瞒而对她反感,远离她。她也害怕赵简他们的疏远,但朦朦胧胧中总觉得二者的疏远不同。赵简他们若是疏远她,她会难过;但王宽若是疏远自己,她竟有些心痛,他是不同的。
王宽不作回答,只含糊说都是些小事,自己一时想不通。话锋却是一转,“小景,那日我母亲送于你的冰花芙蓉玉镯,是祖母传与母亲的,她常常说等我成亲后要送于我的妻子。却不想,她头一回见你,便套在你的手上。”
小景双颊泛红,自己竟然拿了王大哥未过门妻子的传家宝,这会儿怎么办?她要是知道绝不会拿的!怎么好意思!“王大哥,我还于你吧”说毕,就要脱下套在腕上的冰花芙蓉玉镯。
王宽摆摆手“不必,我觉得你戴着好看。若是,你觉得它适合你,那它就是你的。若是你看着不喜,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再还我也成。”王宽轻握手掌成拳状,假装咳了咳“食盒还你,谢谢你小景,我们未时门口见。”说罢,像逃了一般快步离去,耳梢皆红。
小景哪还敢看他,脸红得快滴血了,王大哥说的“适合”是她想的那个“适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