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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急中生智

所谓到医院实习,实际上就是把在学校时课本上学习到的知识,到临床上来在病人身上验证一遍,把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上来。外科是技术性很强的活,在外科实习时,大家都争着上手术台,即使上不了手术台,干点清创缝合,换药什么的也很有味道。但是来到内科就不一样了,内科不做手术,最主要的操作性技术就是给病人打吊针、导尿、插鼻饲导管、褥疮换药等等之类的小打小闹的活儿。所以同学们在忙完了写病历和病程记录以后,都争着跟护士们去给病人打吊针,护士们当然都很乐意,有这么不用花钱雇的短工为什么不用?问题是病人家却不愿意了,谁愿意拿着自己的病体让学生练手艺啊?世界滑稽的很,人类进化的无论有多聪明,但是总有解决不了的矛盾,导致这个世界幽深莫测望之生畏,说话之间这不这天这矛盾就来了。

人的身体是父母所生,天地所赐,谁不爱护自己的身体?轻易损折自己的身体是违背天理的。但是为了维护身体的健康,让生命得到延续,有时又不得不采取一些痛苦的措施来治疗疾病,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舍卒保车,丢车保帅,壮士断腕等等战术韬略既是智者之举,又是迫不得已的无奈选择。这医疗技术是一个在人身上操作的最精细活儿,少有不慎就可能增加病人的痛苦,这是一个人人都明白的道理。但是事情往往有例外,有些病人不理解医护人员的难处,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认为医护人员就是治病的,你只能给我解除痛苦,而不应该给我增加痛苦。由于有了人的性格的差异,这个世界才变得丰富多彩,也正是这个性格的差异使得人和人不一样,而有了各色人等。

当时内科病房住着一个慢性支气管炎病人是老头,脾气很大,护士人员都很竖头。因为那个病人打吊针时要求护士必须一针给他打上,不允许打第二针,谁若是一针打不上,轻则大声呵斥,重则大骂不止,还有时打人。按说这样的病人是不适合让学生去打针的,可就是有大胆的人不按规则办事。这天早上刚交过班,就有护士喊着张小勇去打针。张小勇好不惬意,跟着护士打针不但学到了技术,关键是那些护士都是像花朵一样的年轻貌美,跟着她们后面那可是赏心悦目如沐春风一般。说话之间张小勇就来到了那个老头的床前,因为在外科已经打过吊针,张小勇为了显摆,也没请教一下,拿起输液器就给那个老头打了起来。这当过护士和大夫的人都知道,越是年龄大的人血管壁硬化的越厉害,加上那个病人是慢性支气管炎,常年打针吃药,那血管壁已经是硬化的像弓弦一样,就是老护士没有个三下五下很难把这吊针打上。张小勇老和尚不识仨,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就里,第一针下去没看见血液回到输液管里来,张小勇便像进了迷宫一般,把那个小小的针头在病人的皮下来回乱捣鼓,不一会儿头上就急出了汗,脑袋也有点胀大,只觉的有点晕头转向。那病人早就操娘而妹的骂起来了,可是张小勇因为精力过于集中,根本就没听见,那个带他的护士老师也因为忙着给别人打针而把张小勇给忘了。有道是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张小勇一急眼拔出针头就是第二针,他刚想像第一次那样来回穿刺,就觉得“叭”的一声,那病人抬手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张小勇只觉的眼前冒起了金星,还没明白啥意思,那个老头拿着暖瓶就要往张小勇头上砸。张小勇一看老家伙这么凶猛,出手根本就不顾忌轻重,情绪一下激动到了极点。

要知道这张小勇也算得上是个人物,火气一上来谁都不怕,张口就骂了一句:“你他妈的,你个老下水,我揍死你!”他这一骂不要紧,那几个病人家属不让了,一窝蜂似的上来就要打张小勇,转眼间病房里乱成了一锅粥。张小勇骂人是不对,但是你别忘了是那个病人先骂的,而且不但骂了,还动手打了张小勇,这世界上只要是人都有个脾气,没有脾气的人那就是一块木头。张小勇给那个病人打针是有学习的成分,但是哪个医护人员的技术不是在病人身上练出来的,国家明文规定医院负有培养医学技术人员的任务,若是都像这个病人一样不让学生在他身上打针,那医学院的毕业生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国家怎么给人民培养出合格的医护人员?

听到打骂声一片以后,内科的魏护士长和那个腿有点瘸的王主任赶紧跑过来劝架,那家病人并不给面子,还是不依不饶的追着打张小勇。那个魏护士长是个老护士,可以说是一个老社会油子了,对于这医院里发生的情况见的多了,她一边沉着的劝病人家属息怒一边把张小勇挡在身后保护起来。魏护士长看见那几个家人怒气稍微有点减轻以后回过头来黑着脸批评张小勇道:“你个同学是怎么了,怎么和病人打起来了?”这个魏护士长本来是好意,也就是批评一下张小勇让那家病人看,让人家消消气不就完啦?可张小勇正在盛怒之下,眨眼间没有理解魏老师的好意,下意识的随嘴就来了个“操”。他这个“操”只是说了一半,实际上还是骂那个病人的,有点喊冤叫屈的味道,那后半句的意思就是:“那个老东西还打我。”可情急之下魏护士长的裤裆里三下五除二也没别过扁担来,认为张小勇是骂的自己,没等张小勇说出后半句就怒上了。这一下戏就大了,学生敢骂老师这还了得?那魏护士长虽说是老护士,实际上也就三十岁稍多一点,对于这个“操”字还是很敏感的,腾的一下子脸就红了。本来一个温文尔雅受人尊敬的老师,转眼间就变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泼妇,回嘴就骂道:“妈那个B,你个小石猴,你操谁?你他娘的想让我给你剁开嘴吗?”

魏护士长这一骂张小勇傻眼了,知道自己失误溜口,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却没法解释,张小勇只是急的干瞪眼,气塞胸满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竟然像石佛一样怔住了,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好。

魏护士长一看张小勇不说话了,也不好再骂他,但是那气还是没出来,指着张小勇的鼻子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医务科找于科长,问他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学生,怎么还张口骂人。”魏护士长可不是说着玩的,一边说一边朝着医务科跑去告状了,看那气还不小的样子就知道她到医务科可没什么好话说。

张小勇知道这饥荒闹大了,如果医院找到学校,受到校纪处分事小,就怕这毕业証也拿不到了。按说张小勇也是个实在人,这事没有那么严重吧?按照社会上的风俗规则,有了事赶紧找人花钱沟通一下,破财免灾不就完啦,可张小勇那年龄哪懂得那事。思前想后自己已经走到了绝路,没有办法挽回了,一时想不开,竟然破罐子破摔,把隔离衣一脱,大声的说道:“他娘的,不就是个破大夫吗?老子不稀罕,老子还不干了怎么着?”

一路跟在张小勇后边保护他的高大河,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话的机会,一看张小勇急的像毛驴一样尥蹶子,知道这家伙的犟脾气上来了,这样梗着脖子是要吃亏的,赶紧拉住张小勇道:“小勇,你这样不行,要吃亏的。走,赶紧和我一块到医务科去说不定还有机会。”听高大河这一说,张小勇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刚才其实张小勇那是被气急了眼人慌无智的结果,他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一看高大河来帮助自己解围,赶紧穿上隔离衣跟着高大河屁颠屁颠的往医务科跑去。

干过医院的人都知道医务科号称是大夫之家,医务科管的就是大夫,大夫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医务科来管的。小到写错一个字,大到晋升提干涨工资,都绕不过医务科这道门槛。有人不理解,怎么写错一个字医务科也管吗?其实干医院的人都知道大夫最重要的一个工作就是写好病历,而医务科的主要权限就是给大夫检查病历,这病历是医院的灵魂,上级主管医院的那个卫生局下来检查医院,最主要的一个内容就是检查病历。将来如果病人投诉医院,这个病历上一个错别字就可能让医院全输,你说这个错字要命不要命?有些人干了一辈子的大夫还是有时为了一个是用“白勺的”还是用“土也地”和医务科长争执不休。要把每个字全写对,那可是世界上最难的一件“小事。”

高大河和张小勇一进医务科就见魏护士长正在气愤填膺的向医务科的于科长回报刚才发生的情况,那肯定少不了添油加醋。那个老道的于科长一边一本正经的听着,还装模作样的在一本本子上认真记录着。看到这种情况,高大河急中生智,大声的对张小勇说道:“还不赶紧给魏老师认错?”张小勇这会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脑子反应的比贼还快,赶紧点头弯腰,一脸媚态的满面笑容朝魏护士长说道:“魏老师,我错了,你打我吧!”哎,你说这张小勇也是贱种,怎么一转眼之间就从一个犟驴样的英雄,一下子就变成了没骨头没肉专事逢迎巴结的太监了呢?这应该是本能吧?人的本能告诉人们生存是第一位的,只要能更好的生存,什么面子自尊什么的都是一文不值的。关键时刻屈身就人是最聪明的表现,不可拘泥于“好汉子不下跪”那样呆板的世俗规范。好汉不吃眼前亏方为正道,是活命哲学中的经典。

魏护士长听张小勇这样一说,本来绷紧的脸上条件反射一般突然放松,止不住像小姑娘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刚才的怒容一下子烟消云散,满面笑容的说道:“你刚才那驴脾气哪里去了?我本来是想假装批评你一下让那病人家看,让人家消消气,这事不就过去了,你倒好把我的好心当了驴肝肺,竟然骂起我来了,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张小勇知道解释不清楚,只是点头哈撒腰的一个劲认错。无论怎么说张小勇还是个孩子,魏护士长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要的是他这个态度,看到张小勇已经认错,病房里还忙着呢,找个因由就溜走了。

那个于处长是个老油条,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他哪有时间为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耽搁,例行公事般的问了一下张小勇的姓名年龄,几年级几班?还问了一下班主任的姓名以后装模作样的说道:“你回去等着吧,三天以后等着处理决定。”

回来以后,张小勇整天提心吊胆的等着,三天过去毫无动静。三十天过去了还是毫无动静。张小勇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件不大不小的群体事件总算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张小勇如果知恩感恩,社会经验丰富成年以后,在记得医院实习期间发生的那件刻骨铭心的打架事件时,当应记住于科长那老道成熟宽宏大量佛祖一样的慈善心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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