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辰的用词充斥着陌生和厌恶,眼神里的嘲讽让宋婉清差点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不入流的风尘女子,她沉静了许久,默然站起身,自始至终再没看向顾锦辰一眼。
三天的时间,于底层工作者而言是度日如年的煎熬,于放家中的学生而言是弹指一挥间,但时间的流逝总是飞快,宛如沙子从指缝中溜走,无法挽回。
这三天,宋婉清沉迷在工作当中,以此麻痹自己的神经,让自己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空隙去想顾锦辰。
反倒是一下失去了两个粘人精的顾锦辰有些不习惯起来,他依照着自己的喜好吃吃甜点、品品咖啡,听着熟悉的街头艺人弹奏新曲子,却愣是无法集中精神,意识不自觉飘向逐渐远去的宋婉清身上。
“啧。”他烦躁地咂舌,揉乱了头发,一天内无数次瞄向手机的目光渐渐带上莫名的火气。
顾锦辰将吃剩一半的糕点推离眼前,抓过桌上的手机。
酒店的装横一如既往的金灿灿,他摁了摁眉心,站立在酒店的旋转门前,杵着不动。
“我到底在想什么……”
幽幽地叹了口气,肩膀被人猛地一推。
“小子!挡在这做什么!”粗狂的声音响起,顾锦辰转过头去看,那人左右手各揽了衣不蔽体的女人,面上的得意之色挤在肥肉当中,嘴里还叼着一根自以为很酷的雪茄。
女人惊叫着扑进那人的怀里,眼睛散发着崇拜的光芒,嘴巴里吐出赞美的话语,脸颊飞上一抹绯红,不经意间督了一眼顾锦辰,顿时朝他抛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媚眼。
懒得理这群人,顾锦辰稳住身体,迈步朝里走去,就当是被推进去的吧。
他无视着身后嘲笑的大笑和男人鄙夷的目光,半眯着眼径直走到顾锦辰的酒店房间前,手指按下门铃。
“来了。”
开门的瞬间,宋婉清惊愕地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不敢相信他会主动寻过来,顾锦辰言简意赅道,“我有事想问你。”
睫毛颤动着扑闪了几下,宋婉清侧过身,让门外的顾锦辰进来,她领着对方坐到沙发上,泡了一杯茶,不好意思地笑着,“抱歉,房间里暂时只有这个了。”
顾锦辰无言地盯了那杯泛着涟漪的茶水一会儿,尽量用着心平气和的口吻,“为什么会……”当中有个词对他而言多少有点难以启齿,他挤牙膏似的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整,“勾引我?”
握着勺子正在搅动的手顿了顿,宋婉清心不在焉地加了点砂糖进去,完全忘记泡的是茶而非咖啡,她垂眸,视线涣散。
“喜欢你呀,不然还有什么理由吗?”
突兀地笑了开来,勺子在杯沿处敲了敲,她端着杯子小口抿着里头的液体,心绪复杂间尝不出任何味道。
顾锦辰打量着宋婉清,审视了良久,似笑非笑道,“就这样?那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呢?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你以为死缠烂打我就会心软?”
“……”
她放下了茶杯,愁绪和哀伤凝固在眉间,猛地俯身,想要抓住顾锦辰的手同他好好解释,解释她并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解释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解释她爱的从来都是他一个人。
望着越来越近的手,顾锦辰耐不住涌上喉间的恶心感,一把将之甩开,甚至在对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呃!”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宋婉清毫无防备,连人带椅地倒在了地上,猛烈的撞击感令肚子里的孩子不安起来,哭泣着挣扎,痛感渐渐自肚子扩散开来。
宋婉清抱着肚子,冷汗从额头渗出,打湿了额前的头发,痛苦的神色吓得顾锦辰惶惶不安。
“没事吧,坚持下,我送你去医院。”
他小心翼翼地一手虚护着宋婉清的肚子,一手撑在她的腰后扶她站起身,一贯漠然的神情破碎,除去担忧再无别的情绪。
“你们也真是的,虽说这个月份比较稳定,也不会导致早产,但毕竟是怀孕,怎么也不知道小心点。”
帘子后的医生擦去宋婉清肚子上的啫喱,b超里的宝宝活泼生动,一切安好。
背对着帘子的顾锦辰和正穿着衣服的宋婉清皆松了口气,医生扶着宋婉清下床,责怪地给了顾锦辰一记眼刀。
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冒冒失失的,都怀孕了还不安静养胎,现在好了吧?咋咋呼呼地冲进来,二话不说把人扔到床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流产了。
医生摇头腹诽着,将一切错误丢给她认为是父亲的顾锦辰,顺手抚了抚宋婉清盖上衣服的肚子,像是隔着衣服安抚里头的宝宝,送他们离开诊疗室。
“抱歉。”
狠狠跳动了一阵的心脏缓和下来,顾锦辰冷淡地说着,心中仍是认定宋婉清浑身污秽,他的道歉是对肚子里无辜的孩子说的。
在听闻孩子没事后,他的脸色再度凝结起来,冰块似的僵硬。
意识到顾锦辰的态度,宋婉清本就因今日沉浸工作而熬红的眼眶更是染上七分委屈的水汽和三分的愠汽。
她伤心委屈顾锦辰忘记了自己、不关心自己,生气恼怒顾锦辰将这件事看作小事,连道歉都简单得不显诚意。
盼望顾锦辰能拿回从前记忆的心从未比现在还要迫切,她压着不稳的声线,任由泪珠凝聚在眼睛里。
“你还记得,我们有一次加班比较晚,你带着我去了ky集团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你说你很喜欢他们的黑椒牛排,下次还要带我去吃吗?”
“从前的你,总是无意于布置房间的装饰,黑白灰三个颜色你就满足了。但你也会迁就我,逐渐认为那些颜色太过冷淡,买了许多暖色系的东西。”
“还有……”她忍不住抽噎了一下,泪花落在地上,绽放出令人心碎的灿烂,还有好多好多,她想要一一跟他回忆,被情绪堵住的喉咙却再也吐出更多。
颤抖的破碎的语言,在顾锦辰脑海里挖出蒙尘的记忆,他痛苦地捂着头,一手撑着墙壁弯了腰。
这些都是什么?为什么这么的温暖,这么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