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记得曾经看过一个评价,斯派维除了史密森学会的镜头是在华府拍摄的,其他镜头是在加国的魁北克省拍的,说是阿美利坚风光,实际是加国风光。
魁北克甚至不是靠近蒙大拿的加国省市,不过倒是离华府很近。
这就是电影神奇的地方,通过镜头拼接和内容表达,重新创造空间乃至时间,引导观众认为,哦,这里是蒙大拿。
蒙大拿离华府太远了,从阿美利坚大西边到大东边,有三千多公里,开车不眠不休也要两天。
这个距离用华夏的地图来表示的话,就是大兴安岭到鹭岛市鼓浪屿的距离。
理查坚持要完完全全的实地取景,一路从蒙大拿拍到华府。
他为了可以这么拍摄,自己坐着三趟不同路线的火车,从蒙大拿到华府,选了他最为满意的外景。
在路上的这段拍摄,是石川拍戏遇到最神奇的经历,剧组有几辆卡车用来运机械设备。
在拍戏之后,附近若没有酒店,设备锁在卡车内,大部分工作人员住在道具火车上或者帐篷里。
石川有幸住进了房车里,倒不是特意为他租的,这个房车是道具,作为主要演员有权力吃道具,也有权力住道具。
何况大家对石川,还是非常认可的,得到剧组工作人员的认可,除了人际关系的来往,靠的是实力。
石川凭着在蒙大拿学校的那场和老师对话的那段戏,得到了他们认可。
这是一段斯派维情绪爆发的戏,他用科学期刊反驳老师的观点,老师恼羞成怒的训斥他。
斯派维忍无可忍呵斥他的老师:
“斯坦帕先生,作为老师的你应该在科学求知的面前保持开放态度,怎么你能那么冥顽不化?如果科学家都像你这个样,世界上就不会有青霉素,没有相对论,没有污水渠,甚至连巧克力饼干都不会有!”
这句话是一个少年天才科学家对科学探索的热忱,又带着童趣,还有对迂腐老师的控诉。
不过只在他的想象中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他没有说任何话,选择了沉默。
人物爆发的戏,不管在舞台剧还是影视拍摄中,都容易出彩得到称赞。
即需要情绪的控制力,又考验台词能力技巧。
这不是石川最出彩的地方,最出彩的是这个爆发镜头后,斯派维脱离想象后,面对老师那个镜头。
原本的镜头是一个中景加教室全景,没有突出斯派维内心活动与面部表情的对比。
仅因为老师嘲讽斯派维的袜子,用了对比蒙太奇,给斯派维的袜子一个特写,用斯派维非凡的智慧,对比他儿童般的生活能力。
石川特地注重了一下面部表情的变化,内心愤怒,表面却要克制的样子,这是小朋友遭到老师批评后的常见反应,因为老师是权威。
斯派维虽然是天才,但不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人,这点从他敏感的感受到弟弟去世后,家中的变化而出走就可以看出。
说回现在,今天是开拍三个星期以来,石川和理查德第一次产生分歧。
火车停靠在一个货运站,斯派维下了火车,想要去买热狗时,遇到了另外火车上流浪的老爷爷。
斯派维这个名字,在英语的意思中是麻雀的意思,他说自己出生时,他们家的厨房死了一只麻雀。
老流浪汉和他对话时,给他讲了一个他奶奶给他讲过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麻雀病重了,凛冬将至,它无法和家人一起飞到南方,它让家人不要来找它,明年春天再见。
为了取暖,它找到橡树,问橡树可不可以借他的叶子取暖,橡树拒绝了它,它又找到了其他树木,同样拒绝了它。
最后它找到了松树,松树说当然可以,于是小麻雀在松树的庇佑下,熬过了冬天,在春天与家人相见。
上帝看到了这一幕,为了惩罚这些自私的树木,让它们每年冬天,都会掉落保护它们叶子,除了松树,因为它救了这只小麻雀。
斯派维听了之后说:“你奶奶欺骗了你,以松树的保暖性,麻雀是无法熬过冬天的。”
这段剧情的最后,老爷爷给了斯派维买热狗的钱,斯派维吃到了他妈妈从不让他吃的热狗,实现了自己小小的叛逆。
当他吃完热狗收拾时,他发现袋子中有一个与老流浪汉很像的老水手的玩具。
就在这里石川和理查德产生了分歧。
理查德认为不需要这个老水手的玩具,这样和老流浪汉的对话,就会像斯派维在想象中一样,这样剧情会很不合理。
他已经在之后的剧情中,设计了斯派维这段跨越阿美利坚之旅的意义展现。
石川却认为这段对话就是斯派维的想象,隐喻蒙太奇的表现手法可以让这段剧情得到升华。
而在原作品中,这段剧情就是斯派维火车旅途的点睛之笔。
“理查德你应该比我了解这种隐喻的表达手法,观众们会有自己的想象,有的观众会认为,这是斯派维科学理智,与个人情感的一次对话。
也有的观众会认为这个老水手玩具只是一个小惊喜,他真实遇到了老流浪汉,这些可以让观众们自己决定,但是斯派维需要这个隐喻。”
有时就是这样,创作者可能也无法解释,自己创作内容的具体含义,但是每位观看者都会有自己的解释。
“你既然在剧本中又写了他看了他妈妈的日记,发现她的真实情感,也可以体现这次穿越之旅的意义。”
“不,看妈妈的的日记,只是这其中的一部分,他内心中始终明白,麻雀的栖木是松树,而他的栖木是家人。
他的科学家理智告诉他松,树不能让麻雀熬过冬天,但他的情感告诉他可以,在弟弟去世的这段寒冬中,家人可以陪伴他熬过,所以他突然想要回家。”
石川说完,理查德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吧,我被你说服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话题结束的有些突兀,理查德作为导演不应该更坚持自己的创作理念吗?
对于理查德来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当然能看出这段剧情所需要表达的意思。
和石川产生分歧,甚至是争论,是为了教会他每个导演或者创作者都要自己的坚持。
他能在自己的压迫下,坚持使用自己设计的剧本剧情,清楚明白自己的想要表达的内容,就说明他在以后得创作中,会很少受外界因素左右。
无理的要求,就应该合理的拒绝,这是理查德作为一个独立电影人,对石川上的一节小课。